彭远志万万没想到，宝琴的表姐竟然就是“弱水”。
他一拍脑袋：“宝琴刚才说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是你了！”
在服装上班，年龄二十六七岁，长得又那么漂亮，厂花级的。正好与“弱水”的条件相符。
其实，彭远志见识过服装厂的女工，长得都不赖。而且，他还以为宝琴有意夸大。
所以，他就没往“弱水”身上想。
“弱水”却笑道：“我一听宝琴说她的老板是‘远志’，我毫不犹豫就来了！”
彭远志心道：“你不犹豫，我犹豫！”
他做了个手势：“我有些话要问你，我们到那边去说！”
“弱水”点了点头，跟在彭远志的后面，走向仓库的外面。
宝琴看到这一幕，自然心中疑惑，不知道老板与她的美女表姐到底先前发生过什么。
“你真名叫什么？”彭远志问道。
“我叫李若水，今年二十六岁，高中文化，自学服装设计，未婚，现在是服装厂生产车间二班班长。我不在乎自己的工人身份，自愿离开服装厂，请老板给我一个机会！回答完毕！”
“弱水”李若水自以为回答得很俏皮，嘴角浮现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们的工作时间是从早晨八点直到晚上八点，你能保证全天都出勤吗？”
“能啊，这有什么难的？凡是他们能做的，我都能做到。而且，我有信心比他们做得更好！”
“你来上班，毛毛怎么办？”彭远志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你……”李若水面色大变。
彭远志这句看似漫不经心，却如一颗犀利的子弹，精准地射入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彭远志摆了摆手：“你不要瞎猜，宝琴和大飞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是亲眼看到的，那天晚上，毛毛在路灯下跑到你的身边！”
李若水突然杏眼圆睁：“毛毛的葫芦娃T恤就是你给买的？”
“是我！”
“你花了几个臭钱，就让他叫你‘爸爸’？你占我便宜！你这个流氓！你偷听我们说话！你这个小人！”
“我没有！”这回轮到彭远志慌乱了，“我只是让他假装成我的孩子，做我的托儿，给我的摊子打开销路！我没有恶意的！”
“毛毛最欠缺的就是父爱，他对每一个骗他叫‘爸爸’的人都信以为真。你知道，你这么做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吗？”
“在第一次见到毛毛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情况，所以我没有骗的故意。再说了，他欠缺父爱，不正是你的责任嘛！”
彭远志这么一说，李若水不由得泪流满面：“是，是我的责任！”
彭远志不想让她伤心，更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就安慰道：“你安心工作，先给他创造富裕的生活！”
“厂里都快发不出工资了，我还怎么给他富裕的生活？”
“留在我这里干吧，收入肯定比服装厂要好很多！”
李若水举棋不定：“你不会歧视我吧！”
“我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上班的时候绝不允许你诗兴大发！”
“一定不会！”
当彭远志带着李若水回到仓库的时候，彭家义和宝琴看到李若水双眼微红，都十分奇怪。
“表姐，你怎么了？”宝琴问道。
李若水微笑道：“远志是个好人，非常关心我的生活，我被感动得流泪了！”
彭远志暗暗点头：“看来，这女诗人在不写诗的时候，还是很机灵的！”
于是，他问道：“李若水，我听你们贺厂长说，他曾经让厂里的工人把尾货拿出来摆摊。那时候，你怎么不干？”
李若水冷笑道：“老贺那是不怀好意！
厂里效益不好，他巴不得我们全部离开，这样他拖欠的工资就不用发了。
如果我们出来摆摊，就属于自谋职业，他就不会再让我们回厂里上班。厂里只有几千件童装，我们卖完之后，再到哪里找货源？”
彭远志也不得不点头：“你说的对，做我们这一行，重要的其实是货源。只要找到质量过得去、价格低廉的商品，根本不愁卖！”
然后，他又问道：“我今天上午进来一批连衣裙，大家觉得，让你们女同胞穿上连衣裙，这样会更能吸引女性的目光。你觉得，要不要再给你们配上一双高跟鞋？”
李若水笑道：“老板，你这是考我啊！
我在彭祖服装学校进修的时候，必须要学服装搭配，女人穿上裙子和高跟鞋就是漂亮，厂里的很多女工都跟我学过。
我相信，如果我们这样妆扮，肯定会打开女装的销路。
但是，我有句话必须说在前头，高跟鞋穿得久了，很累人的，脚也会痛。不知道她们想到了没有？”
“是吗？我没穿过，不知道？”宝琴很茫然。
不光是宝琴没穿过，引弟和香草也没有。
彭远志想了想，说道：“这样吧！宝琴，你带李姐先去站前广场的摊子上实习一下。晚上，我带你们四个女同志去试鞋！”
新来一个员工，实习一下是必要的。
“好嘞，表姐，我们上班去！”
当天傍晚，彭远志来到站前广场，对李若水和宝琴说道：“你们两个女同志跟我走，带你们去南关，和香草、引弟汇合，再慢慢商量！”
阎明笑道：“你们要试鞋，可不要耽误时间啊，我们晚上八点准时开饭的！”
“耽误不了！”彭远志笑道。
他发动车子，李若水和宝琴坐在后排。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李姐，你儿子不用接吗？”
“不用，他每天自己上学、放学，中午带饭在学校里吃，晚上回家做功课。我是住在厂里的，有姐妹们做饭，他就跟着吃一顿！”
“你既然要跟我们干，厂里的宿舍还会让你住吗？”
“必须给住！还欠我们工资呢，有什么理由把我们从厂里撵出来？”李若水冷笑道。
对于这个年代的工人，彭远志还是有所了解的。
县城附近乡镇企业的工人，很多都还是有责任田的。哪怕厂里发不出工资，田地里还有粮食，不至于饿死。
但是，厂里的宿舍必须让他们一直住着，水和电也允许他们用着。这是因为，很多人的孩子已经在县城的学校里上学了。一旦连这些都给剥夺，工人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