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华如水,洒在灵秀宫那朱红色的宫墙上,勾勒出一层朦胧的光晕。
昭文帝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之下,踏入了这清幽的宫殿。
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仿若鼓点一般,格外分明。
叶夭闻得声响,匆匆理了理裙摆,莲步疾趋迎上前去。只见她衣袂飘飘,身姿婀娜,盈盈下拜,声音轻柔婉转却透着恭谨:“臣妾恭迎陛下,陛下万安。”
昭文帝疾步上前扶起她,顺势将她拥入怀中,携着她一同迈向内殿。内殿中,烛光摇曳,轻纱幔帐随风轻舞。
昭文帝拥着叶夭坐下,微微长叹一声说道:“此次晋位,委屈你暂且居于婕妤之位,朕实有诸多苦衷。现今前朝各方势力纷争不止,波谲云诡,局面纷繁复杂。而后宫亦需平衡各方势力,朕不得不谨而慎之行事。但于朕心中,你的位份不止于此。”
叶夭微微仰头,如水的眼眸中透着坚定与理解,她柔声说道:“陛下莫为此事烦扰,臣妾深知陛下之不易与难处。能得陛下眷顾,这婕妤之位臣妾已然心满意足。”
昭文帝轻抚着她的秀发,目光中蕴含着几分怜意与愧疚,继而说道:“朕知晓此番委屈了你,为作补偿,朕已擢升你父亲。朕盼他能领会朕意,日后尽心为朕效力。”
叶夭听闻,眼中瞬间闪过惊喜之色,忙又欲起身谢恩,却被昭文帝轻轻按住。她激动万分,眼眶泛红,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臣妾代父亲多谢陛下隆恩。阿耶若知晓,定然感恩戴德,为陛下尽忠竭力,肝脑涂地,不敢有半分懈怠。”
昭文帝微笑着将她拉回怀中,语气沉稳而坚定,目光深情地说:“朕信他之忠心,亦信爱妃。”
太医署这边,郭贵妃已服药三日,今日是复诊的日子。
李院使怀揣着丝丝忐忑,再度踏入了玉华宫。
彼时,郭贵妃斜倚在软枕之上,身上所盖锦被绣着繁杂精美的花纹,熠熠生光。
她的面色相较之前,确是增添了几分血色,不再那般苍白如纸,仿若易碎的琉璃。
李院使哪敢有半分懈怠,忙不迭小步快走至贵妃榻前,而后躬身行礼,这才伸出手,极为小心翼翼地为贵妃诊脉。
他先是微闭双目,神情专注至极,眉头先是稍稍舒展,似是暂且安了心。然而,不过须臾,那眉头却又微微蹙起,其间还夹杂着几分凝重之色。
郭贵妃一直紧紧盯着他的神情,见此变化,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惶惶不安,她轻启朱唇,声音虽轻柔婉转却难掩焦虑急切:“李院使,本宫这身子究竟如何了?”
李院使缓缓收回手,再次躬身,诚惶诚恐地回道:“娘娘,沉梦香之毒确已解去。只是……这毒着实太过阴狠刁钻,侵蚀心肺之久矣。虽说如今毒已解,但娘娘怕是落下了气血虚喘之症。往后娘娘定要切记,切不可过度操劳,情绪亦需时刻保持平和。”
“微臣这就再为娘娘精心开具些调养气血之方子,娘娘先吃一些时日看看。”
郭贵妃微微颔首,说道:“有劳李院使了。”
李院使的身影刚消失在玉华宫的宫门,玲珑便如一阵风般匆匆进殿。她轻步凑近郭贵妃耳侧,压低声音,神色紧张地说道:“娘娘,芳苓的事有消息了。”
郭贵妃目光瞬间一凛,声音凌厉:“说。”
玲珑不敢耽搁,将所调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一五一十地告知郭贵妃。郭贵妃听着听着,怒容满面,猛地一下子坐起身来。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难以承受,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贝齿紧咬,从牙缝中挤出话语:“好个钱淑妃,心肠竟如此歹毒!”
“娘娘!”玲珑惊慌失措,连忙伸出双手用力扶住郭贵妃,声音急切,“娘娘莫急,奴婢已经将那宫人牢牢拿住了。”
“宫外有消息了吗?”郭贵妃喘着粗气问道。
玲珑面露难色,摇了摇头,眉头紧蹙说道:“最近内侍省和掖庭局的人查得紧如铁桶,消息实在是递不出去。不过,奴婢已经让德胜紧盯着了,一有机会就……”
“不必了!”郭贵妃果断打断,目光深邃而凝重,“此事,陛下明面上虽匆匆结案,内里定有大动作。”
“娘娘是说陛下是想……”
郭贵妃微微抬头,望向殿外那高远的天空,轻轻叹息道:“从后宫可观前朝,钱淑妃竟敢踏出这凶险一步,说明钱家在前朝想必也没闲着。此事我们万不可贸然插手。”
玲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道:“那那位看到芳苓和德福会面的宫人?”
“自然是交由陛下处置。”
“是,奴婢这就为娘娘准备。”
半个时辰后,政和殿内香烟袅袅。
一名小黄门神色惊惶,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王怀恩眉头高高皱起,快步迎上去,压低声音怒喝道:“如此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若是惊扰了陛下,小心你的脑袋搬家!”
小黄门吓得浑身一抖,连连叩头恕罪,然后声音颤抖着说道:“贵妃娘娘在门外求见陛下。”接着又凑近王怀恩,更小声地补充道:“看着脸色不太好,苍白得吓人呢。”
王怀恩心中暗自揣测,郭贵妃大病初愈,这个时候来找陛下,十有八九是为了芳苓之事。
于是他整了整衣衫,垂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刚要开口,就听见昭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何事?”
王怀恩赶忙恭敬地回道:“陛下,郭贵妃娘娘求见。”
昭文帝放下手中奏折,眼神微微一凝,似乎心中已有预料,说道:“哦?贵妃?”
“是,说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昭文帝沉默片刻,沉声道:“请贵妃进来。”
“是!”
郭贵妃在玲珑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缓缓走进政和殿。到了殿中,她娇弱地盈盈下拜。
昭文帝见状,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亲自扶起郭贵妃,眼中满是关切,温声道:“爱妃身子尚未痊愈,怎不好生在宫中歇息?”
郭贵妃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怯意,抽噎着说道:“陛下,臣妾此次中毒险些丢了性命。臣妾醒来后,对此事反复思量,便在玉华宫内查问了一番。有位宫人说曾听一洒扫宫人提起,芳苓和德福接触过几次,当时芳苓借口是同乡,所以有时会多说几句。臣妾觉得其中恐有猫腻,便让玲珑去仔细探查。”
玲珑接着说道:“陛下,奴婢费了一番周折找到那洒扫宫人,一番细问之下,只觉此事越发不对,便将人带到了玉华宫。”
郭贵妃又道:“臣妾每每念及此事,便心惊胆战,夜不能寐。还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昭文帝听后,脸色先是一沉,随后目光中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他站在原地未动,心中已有了初步的思量。
过了片刻,他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心中思绪翻腾。这些日子他已经着令影卫司暗中调查钱氏一族,可对方似乎早有防备,行事滴水不漏。如今钱淑妃暂时不宜大动,倒是可以让她成为打草惊蛇的那根草。
昭文帝停下脚步,握住郭贵妃的手,安抚道:“爱妃莫急莫怕,此事朕心中已有万全之策。你只管安心调养身体,朕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郭贵妃微微仰头,望向昭文帝,眼中泪光闪烁,语气中满是依赖与安心,说道:“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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