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简愣了一下,随即忍无可忍地站起身。
“楼藏月,你闹够了没有?离婚是随便说的吗?”
“你现在怀着孩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他说着就要离开,楼藏月轻声开口。
“我爸的遗体,是你让人火化的?”
白行简要开门的动作一滞,随即他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案子都结了,难道你想看着你爸放在停尸房发臭吗?”
“楼藏月,我这都是在帮你,你有什么不满的?”
砰!
卧室的门被大力关上,楼藏月的心都跟着抖了抖,随即快速沉了下来。
案子都结了?
他们自己就这么结了案吗?
楼藏月将剩下的半碗粥喝光,然后蜷缩在床上。
真丝的被罩让她觉得更冷了。
这个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她都无比熟悉,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被逼着结婚之后,她也反抗过。
可后来她妥协了。
因为白行简兑现了诺言,他真的帮着摇摇欲坠的罐头厂起死回生了。
看似不起眼的各种水果罐头,各种果干,是他们那个地方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也是白行简口中“那些残废”的生计。
楼为民当初打工被斩断了大拇指,也成了个残疾人。
他后来找工作屡屡碰壁,当然知道残疾人生存不易。
再后来,他开了第一家水果罐头厂,家里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
而他也坚持收留了一些残疾人。
他是个自己淋过雨,就想帮别人打伞的男人。
楼藏月那时候觉得父亲就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
她从不觉得工厂那些人是残废。
他们认认真真工作,用自己的辛劳养活一家老小,怎么是残废呢?
而楼为民所谓的间歇性精神病史也是假的。
当初他为了保护一个被家暴致残的女工友,拿着铁锹把去工厂闹事的工友前夫打了出去。
从那时候就有人传楼为民有精神病史,还说老楼家都是精神病。
这件事最后还是白行简帮忙摆平的。
他知道事情的始末,却在警局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楼藏月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七位数的吊灯,心里一片死寂。
所以她父亲在白行简眼里就是个精神病。
她在他口中,也可以是那个随时发病的精神病。
他如果不这么说,他又怎么代表死者家属签下谅解书呢?
楼藏月忽然大笑出声,笑得不能自已,笑得流出了眼泪。
是啊,白行简做的一切,还不就是为了心里的白月光吗?
章玥说的没错,男人对初恋永远难以忘怀。
不只如此,男人还会永远维护初恋。
哪怕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楼藏月被关在卧室三天。
一日三餐翠姐都会端进来,但就是不放她出去。
楼藏月知道出不去,索性也不央求什么。
每天就是吃饭,睡觉。
可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每天坐在床上发呆的时间更多。
第四天,白行简忽然出现。
“给她洗个澡,然后换身衣服。”
他身后进来了几个造型师和化妆师。
楼藏月下意识后退几步。
化妆师张曦和她很熟悉,赶紧上前安抚,“白太太,你先去洗个澡,一会我帮你化妆,你现在气色不太好看。”
楼藏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然后就听到白行简不耐烦的声音。
“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楼藏月几乎是被推着进了浴室。
她简单那冲了澡,然后张曦几个人快速开始帮她化妆。
等她打扮好下楼时,看到大厅的几个人,眼眶瞬间打湿了眼眶。
罐头厂的几个管理都来了。
有人坐着轮椅,有人带着墨镜,有人系着一侧的袖子……
几个人都齐齐看向她。
看到她时,轮椅上的王明旭长出一口气。
“小月,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我们几个都吓死了。”
楼藏月快步走了下去,随即被白行简扯入怀里。
“警察同 志,我太太父亲刚刚去世,她怀着孕,伤心过度,昏迷了几天。”
“你们现在也看到了,她一直在家,哪也没去。”
“什么失踪,出事,这都是子虚乌有的。”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冷冷瞥了王旭明几个人一眼。
楼藏月这才看到沙发里还坐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女警是她在警局看到过的。
王旭明冷哼一声,“老楼死的这么惨,你这个女婿说火化就火化,说原谅肇事司机就原谅,谁知道你按的什么心?”
其他几个人也连连附和。
原来是他们几个才知道楼为民出车祸去世的事情,又联系不上楼藏月,这才报了警。
女警上前一步,“白太太,我们方便和您单独聊聊吗?”
楼藏月下意识点点头。
她确实有很多话要说。
她是死者家属,她不原谅章玥。
绝对不原谅。
忽然她腰上的手力道大了一些。
白行简有些疏离的声音响起,“警察同 志,我太太现在要喝中药,喝过之后让她和你们聊一下,可以吗?”
他也不等警察说什么,直接揽着楼藏月来到了厨房。
然后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月月,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马上就要秋收了,你也不想工厂出事吧?”
楼藏月的表情顿了顿,白行简继续说道:“你的这几个叔叔倒是关心你,你也不想他们连唯一的工作机会都失去,对吧?”
他将一袋中药递了过去。
“月月,乖,你一向懂分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楼藏月深吸几口气,这才接过中药一饮而尽,然后大步走向警察。
“警察同 志,我就是伤心过度,让几个叔叔伯伯担心了。”
她抱歉地看向几个人。
王旭明微微蹙眉,“听说你爸都火化了,难道我们这些老伙计连送他最后一程都不能吗?”
“小月,你是不是受到了谁的威胁?是不是有人逼你?”
他愤恨地看向白行简。
白行简则面无表情地坐在她身边,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楼藏月用力吸气,随即摇头。
“没有人逼我,只是我太伤心了。”
“警察同 志,明天就是我爸的葬礼,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可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