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岚心的脑海之中始终回想着连煦临死前的画面，偶尔也有跳过陈昇那张苍白病弱的脸。
明明她终于可以和连城在一起了，所有的一切几乎如愿以偿，所有的一切也都步入了正轨，但为何她的心里就是那么难过呢？
此时，连煦已然下葬，而他的牌位也回了宫，连城决定将他亲自带进祠堂。
宫里的安排，连城全照连煦的性子，将一切从简。他不过召集了一些同连煦有关的人，先在宝华殿门口候着，而后再亲自他的牌位前去供奉。
聂岚心也收到了公公的传唤，她便整理一下，而后便去了。
青禾随着聂岚心一起，几人全部到了宝华殿的大门口。宝华殿内早已有披着孝服的尼姑在那等候，连城抱着牌位，递给了宝华殿内的尼姑。
“多谢皇上。”
“有劳师太了。”
客气的寒暄问候之后，殿内一直无话。聂岚心至始至终都看着连城手中的牌位，心中酸涩难忍。连城将牌位供奉好后，便又拿了灯进了宝华殿里间祠堂。
聂岚心适才恍然，这里是她重生之后与连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然而此刻看着那尊佛像，她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敬畏与颤动。
一切都仿佛重新开始，又仿佛回到了原点。
所有的仪式全部结束之后，聂岚心便同连城一起回去。许是因为连煦尸骨未寒的关系，两人面对面却说不出话。
半晌，连城才叹息道：“你先回去吧。”
聂岚心点头。
她回了正阳宫，她又回到了正阳宫内。明明周遭的宫女全在为大典的事情忙碌，青禾也在一旁伺候鹦鹉，但聂岚心还是觉得整个正阳宫安静得诡异。
她恍惚着直到用了晚膳，所有的菜色在她的口中尽数味如嚼蜡。
到了晚上，她终于实在坐不住了，便一个人换了一身便装去往了宝华殿。
宝华殿内几乎已经无人，她走到里间祠堂，一个人呆呆地看着连煦的牌位。到了今天，她即便心痛难忍，也实在哭不出来了。
这里空空荡荡的，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假的，是虚浮的。
聂岚心抬起手，颤巍巍地靠近他的牌位。手触碰到的那一刻，她适才苦笑道：“我似乎想起来了，小时候你曾告诉过我，你性子喜静……这里很好，很安静，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她端起了连煦的牌位，在宝华殿内走了一圈。
自连峪失踪以后，这里便不再修缮，后来连城继位，整个宝华殿虽然不如以往富丽堂皇，却多了几分威严庄重。聂岚心环抱着牌位，终于走到了佛像之前。
“这里，是你吩咐拾欢的吧？”
聂岚心轻笑：“你好像变了一些，我似乎也变了一些。以前你不苟言笑，可是那天在院子里种花，我却看到你笑了。我以前看到佛像会怕，那天晚上的破庙里，断头的佛像把我吓得不轻，但是重生之后，我却拿佛像来陷害聂如雪。”
她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变得轻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是我却任性地放走了聂明钺。你如今，在天之灵，可否能听到我说的话？”
聂岚心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的钟声。
她赫然回头，看向了门口。
宝华殿的门口放置着一口极大的钟，似乎每天都会响那么几次。钟声其实不响，但是聂岚心却总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将牌位放了回去，随即匆匆走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之后，却见拾欢低头在那儿跪着。
她当即上前一步，疑惑问道：“拾欢？”
拾欢抬起头，脸上的神情似乎比以往更为漠然。她抬起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空洞地仿佛什么都没有似的。
拾欢瘦了一些，如今配着那双幽深的脸，看起来恍如一个骷髅。
聂岚心不禁吓了一跳，轻声道：“你……”
“我没事。”拾欢的声音极其木然，听上去更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
聂岚心试图将她从地上拉起，但是拾欢却抽开了手。
“我只是在这待一会罢了。”
聂岚心道：“你就不想进去看看他么？”
拾欢摇头：“不必了，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差呢？”她实在不愿，也不敢相信陈昇竟然变成了一具枯骨，看着这尊牌位只会让她心中更是悲凉。
倒不如她就这么在外头守着，心里遥想他或许还好端端地在宝华殿内。
如此又有什么不好？
即便只有魂魄残存，她也只想在门口这么静静地陪他一会罢了。
聂岚心看着拾欢的样子，心里更是揪心。
“况且，这是你想要的，而不是我想要的。”拾欢苦笑着摇头。
在他生前的时候，她便是如此遥望。如今他死了，她也只能遥望。他这一生永远只在为一个女人付出，他也只想让聂岚心一人陪伴。
聂岚心即便再是伤心难过，心里爱的也无非只有连城。她会为了连煦哭泣，却全然能够接受他的牌位。而拾欢却不行！她就当他还活着，只是不许她近身罢了！
这样……多好？！
聂岚心陪着拾欢站了许久，到了三更的时候，拾欢适才起身。而聂岚心也回了正阳宫，她心里放心不下拾欢，翌日一起身便唤来了青禾。
“你去找下拾欢？”
青禾有些疑惑：“有什么事么？我昨天还看到拾欢姐姐呢！”
“你先去看看。”
“好。”
青禾来来回回跑了一趟，果真没有在宫中找到拾欢。聂岚心听了青禾的话后，当即自己起身去寻。然而她几乎将整个后宫翻了个遍，也实在没能找到拾欢。
她有没有出宫，聂岚心并不知情。
只是想到昨夜在宝华殿的大门口，拾欢不真实地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她又是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晚上却极其好眠。她闭上眼，不禁做了个梦。梦中，拾欢独自一人坐上画舫，游历了一遍所有聂岚心与陈昇走过的路。
起身之际，聂岚心竟然情不自禁地落了泪。
再过几日便是封后大典，她也要开始准备许多事物。因而她抹了一把眼泪，机械般地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