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在宁王府一坐便是一整日，连煦也不赶他，一连好几日，二人吃喝皆都赖在一处。连城看着连煦的精气神一日强过一日，心中多少也有些欣慰。
“我该时时来给八哥解闷才是，不然，八哥这身子可就一直不见好了。”连城与连煦二人，一人一边，靠坐在软榻上，连煦低眉喝药，偶有抬眼，问道：“你这几日一直在我府里，你府上就没有事物要你处理？”
“八哥不是不知，我这个祁王，可是满盛京最大的闲人了。”
皇上没有将任何实权交到连城手上，不过是个挂了名的空头王爷罢了。
“我又何尝不是……”药还没喝完，连煦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捂着嘴，连城忙不迭上前去拍他的肩膀，“八哥，八哥好些没有？”
“没事……没事！”连煦摇着手，“没事了。”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儿来，将药罐子递给管家，打发了他们下去，而后又将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连城叹息道：“八哥这样总不是办法。”
“可我，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连煦一脸为难，“一日日熬下来，我也已经习惯了。”
“前些年我记得……”连城回忆道：“八哥府上不是曾有位神医来过，还给八哥留下几个方子，当年八哥便是照着那方子配药，才保住了性命，如今，可还能寻到那位神医？”
连煦摇头：“我自然也记得那位神医，只可惜，他来去无影，我又是这样一副残废样子，如何能够寻到他？”
连城垂下眼睑，满面愁容。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总归那神医留下的方子配出来的药能吊着我一口气儿，不叫我立时便去见了父皇，我已知足，他日，若实在是，这尘世容不下了我，我也无所遗憾，倒是你……”连煦目视着连城，“我听闻，皇上往你府上，送去了不少姑娘？”
“八哥明知是何缘故，还要取笑我？”
“呵……”连煦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道：“他的性情，你我也都是知道的，你可不要与他胡来，毕竟，如今稳坐高位的那个人，是他。”
连煦顿了顿，又道：“若哪一日，他不高兴了，你我，只怕都活不过去。”
“八哥以为，他会有那个机会对我们动手吗？”
“你……”
“八哥放心！”连城按着连煦的肩膀，似是在暗示他什么似的。
这个隐晦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然而，连煦对连城的心思想法已经了如指掌。
用过午膳后，管家又来回话，道：“王爷，皇后娘娘又派人过来了。”
“皇后的人？”连城抢嘴问道：“她的人来做什么？”连城心想，皇后聂如雪与他的八哥素来便无交集，怎么他才离京一段时间，竟还来往起来了？
“你不知，先前我不过是怜悯她与我落下了一样的病症，便差人给她送了几瓶我用过的药，没成想，皇后竟就这样赖上了我这里，时时便会派人来讨，她哪里晓得，那药配置起来十分麻烦，当年那神医留下的药引也早就没了，我府里也是配不出那药来了的，她今日只怕又是派人来讨，我只得如实回她了。”
话罢，连煦转而吩咐管家道：“你直接把人引进来吧！”
“是——”
少顷，墨竹被管家带了进来，乍一见连城也在，忙恭敬行礼。
“墨竹给两位王爷请安。”
“起吧。”连城道，却没有过多插嘴，静静坐在一旁。
连煦没等墨竹开口，便直接回了她道：“本王知道你的来意，但是，上回本王已然将府上所有的药都给了皇后娘娘，今次，怕是没有了。”
“王爷？”
“娘娘的心情，本王多少也能感同身受，但我府上确实没有了那奇药，也擅自配不出那药效来。”
墨竹不解，“为何，难不成那药的配方中，有什么不可得的东西吗？”
连煦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从房中高出取下一只保存完好的盒子来，盒子里收着各种方子，管家取出其中一副来，递给墨竹。
“这便是方子，然而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用料，我手上也无完整的方子，昔年来我府上的那神医，也不见了踪迹，这几年我自然也是四处派人打探，不过近几日，我却听闻，她的爱徒来了盛京，只是不知下榻何处。”
“奴婢明白了。”墨竹欠一欠身，将那方子收进了自己的袖中，道：“王爷好好休养身子，奴婢这便回去给皇后娘娘回话。”
“你去吧！”连煦三言两语打发了墨竹，这番看似毫无破绽的言论，可细究起来，却又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然而，当时的连城也只是隐隐有过那种感觉，却没有深追，毕竟，他对连煦的信任，胜过任何人。
下午，二人下棋时，连煦还在叨念着要连城万事小心，莫要意气用事。
连城一一点头，感念八哥费心，又赖着一处用过了晚膳，这才不得不回了自己的府邸。
冷月高悬，正阳宫里一片森静，太医院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们皆都聚在了正阳宫，他们围着墨竹从宁王府里得来的药方细细端详着。
“这方子配法古怪，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是啊，我行医数十年，遍读医书无数，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方子。”
“这用量也太过胆大了些，这方子到底是何人所配？”
“……”
聂如雪听着这帮太医们的言辞，脸色差到了极致。
随手将手边一只用完了的空药瓶仍给了他们，道：“这便是当年宁王所遇的神医为宁王腿疾配的药，本宫的腿疾，也亏得这药，你们孤陋寡闻也便罢了，如今本宫连方子都给你们寻来了，难道照着方子也配不出这药来吗？”
“这……”其中一名老太医捡起瓶子，凑到鼻息间闻了闻，又仔细琢磨了药方，试探着问：“回娘娘的话，这药方，怕是只有一半啊，还漏了一半，另一半，应当是克制这一半，以使得毒素得意稀释，这药寻常人配不出来也情有可原，皆因稍有不慎，良药便就成了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