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方杰出来说话。”
方杰等人在无名码头被忽然冒出来的官兵所重重包围，显然这里早已经被官兵占领，而且船上的人甚至没有一个走脱。
看到周围层层叠叠的官兵，方杰感觉一颗心直往下沉，几乎是没有希望了，除非他能彻底的扔下身边的人，船上的老弱妇孺以及那条才刚刚下水武装起来的盖卵帆船。
如果真是要这么做，就算他能顺利逃回南都，对于整个大中华船务集团来说，都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形下方杰只能先保持冷静，看看官兵到底想要做什么。
“董事长，这些人好像不是官兵。”韦行忽然在方杰耳边低声说道。
“不是官兵，那他们是什么人？”方杰抬头看了眼，没错啊，都是朝廷的制式装备统一军装。如果要说跟过去鸟头楚池他们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这些官兵身上的装备十分整齐划一而且服装还有七八成新。
是有些不同，这真要是地方卫所，服装怎么可能如此簇新，想想那时候的鸟头和楚池等人，哪个身上的衣服不是补丁摞补丁的，连洗都舍不得，怎么赶紧整洁的起来。那如果这群官兵不是地方卫所的话，总不能是有人假冒的吧？
在历史上很少有和平年代假冒大股官兵的，先不说这种行为会不会遭到朝廷的沉重打击，光是假冒大股官兵的成本，就是那种农民起义者所不能承受的，而如果是某个豪门想要冒充官兵，那么最大的问题将会是人员，哪怕就是一个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也不可能挑选出如此多的青壮，要知道在封建帝王时代，青壮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到重视的，可以说得青壮者，得天下。
“先看看情况。”
跟韦行商议无果，方杰打算先站出去，不料那洪全伸手一把拖住方杰，“董事长无须如此，以我经验来看他们并不认识你。”
“啥意思？”
方杰一直觉得洪全是冲动派的掌门人，却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倒是让人感觉有些意外了。
“我来当方杰吧。”
虽然到目前为止方杰跟洪全之间的直接关系就仅限于他用了五百两银子将洪全从锦衣卫卫所里弄出来，而且这五百两银子还是要还的。除此之外两人之间可谓是没有任何交集，洪全愿意在这种时候为方杰挺身而出，这种举动是在方杰意料之外的。
感动是一回事，是否执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方杰摇了摇头：“你觉得他们抓走‘方杰’就会放了其他人？不要这么天真，韦行，你不是说这个码头是水师的地盘么？”
“是，小的敢用性命担保。”
“你看，”方杰转向洪全，“水师的地盘他们说打就打，说拿下就拿下了，这还是普通的官兵么？”
哪怕洪全等人是傻子，听方杰这么分析也都知道事情不简单了。这下子洪全等人都不吭声了，就等着方杰做最后的决定。
“方杰，出来答话。”
官兵当中又传出一声喊，方杰抖了抖衣衫，眼神扫过众人，道：“不要冲动，见机行事，听韦行的。”虽然剩下的人当中洪全应该算是武功最高年龄最大的一个，可是从他的“履历”给方杰的感觉爱看，吃人不是特别靠谱，方杰还是愿意信任更年轻的韦行。
“方杰，出来”
“不用叫了，我就是方杰！”
“大人有请，请过来一见。”
“好！”
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干净利落些。方杰从人群当中迈开步伐走向官兵那边，拿喊话的只是个小旗，背后就是这码头上唯一还算坚固的土胚房，想必官兵的头目就在那土胚房当中。
因为方杰身无外物，所以当他走进官兵群中时，周围的官兵并没有将兵刃对准他，毕竟此时方杰的打扮还是个生意人，加上他俊朗的五官，看起来更像是个读书人而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江湖人物。
“你就是方杰？”
小旗眼神上下打量着方杰。
“如假包换。”方杰淡然一笑，这种时候紧张并不能带来任何好处，还不如泰山处之，说起来是很简单，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又有几个呢？
“让他进来。”
小旗背后的土胚房当中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小旗听到后赶紧横跨一步，露出土胚房的门洞，里面黑乎乎的让方杰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心中愈加的好奇：究竟是哪里来的队伍，长官还要如此神秘？
“做吧，这里条件简陋，就不要太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了。”
土胚房里的确够黑，方杰也是适应了片刻，才能勉强看清楚土胚房里的环境，别的什么家什恐怕是都扔了，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面上摆放着茶具，桌子旁边有个小小的炉子，炉子里的炭烧的通红，上面放着一把铜壶，铜壶口嘶嘶的冒着蒸汽。
“我是一天都不能不喝茶，所以出门也就带上这么点东西了，从京城一路过来，也不容易。”
“阁下是？”
“坐下，喝茶。”
黑暗中的人影虽然看不太清楚相貌，但听声音便知道年岁不低，而且应该是那种久居上位之人，才能这般沉静，这让方杰心中更是打鼓，他可没有跟朝廷或者是官兵高层打过交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自我介绍一下吧，锦衣卫都指挥使，陈寅。”
声音虽然不大，可落在方杰耳中，却是如同晴天霹雳似的。
锦衣卫是个什么机构就不用说了，自打有锦衣卫开始的那一天，到整个大明朝结束，“锦衣卫”这三个字都足以让天下大多数人闻风丧胆，甚至在后世都鼎鼎有名。方杰虽然可以动手杀一个锦衣卫，可以跟一个地方锦衣卫卫所周旋，但是一听说对面坐的这位半百老人竟然就是锦衣卫的最高领导，心中还是不由得震惊不已。
最让方杰想不明白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么高阶的人物，怎么会亲自领兵来这个无名码头，而且摆明了就是为等他方杰，他方杰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起人家这样重视？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嗬，不用奇怪，其实锦衣卫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高高在上，说好听点我们是天子亲军，说不好听一些我们就是天子的家丁，我这样说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
“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名字已经上达天听了？”
虽然在方杰心中也未必觉得大明天子就有多了不起，当初青云让他举旗而起的时候他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推翻大明朝自己当皇帝，就是因为他从骨子里厌恶封建王朝这种统治模式，一个从小在现代军人家庭长大的人，基本上是不会认同封建帝王制度的。
“你果然是很聪明啊。不过这话你我知道便可，今上他不仅听过你的名字，而且对于你的行为嘛，也是三七开。”
“三七开？”
方杰这就有些不明白了，嘉靖皇帝还真的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了，不是说嘉靖皇帝是个昏君么，怎么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呢？如果陈寅知道现在方杰心中在想什么，以他对嘉靖皇帝的衷心，肯定是二话不说拔刀就把方杰的脑袋给砍咯。
别以为人家锦衣卫都指挥使手上没功夫，陈寅这个人可是兴王府里的亲卫这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要是没有真功夫在身，早就已经泯然与众了。这也是为什么陈寅敢于单独跟方杰见面的原因，在陈寅看来，方杰这个年龄就算是有功夫，又能高明的到哪里去，好不好还没有开始熬骨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当然方杰也能感受到来自陈寅身上的气息，那种真正的高手才有的气息，再说了，就算陈寅只是个普通人，方杰也不会轻举妄动，一不留神可是会害了外面上百条性命——方杰可不认为自己加上洪全等人就能将这里所有的官兵杀光，刚刚他可是看到那些官兵当中有拿着火器的。
“功过三七开吧，你能够活到现在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在我们大明的国土上搞风搞雨，明白吗？”
“因为我也是大明人啊。”方杰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不，你不是大明人，我们已经查过了，在你出现之前，没有任何属于你的记录。”
果然，锦衣卫就是锦衣卫，人家想要查一件事情，基本上就是没有查不到的。对此方杰也只能是报以微笑，他还能说什么呢，在锦衣卫面前那就是标准的说的多，错的多了。
“你从海外哪个地方回来，这个并不重要，但既然是我们汉人的后裔，那么我们也就认可了你的身份，所以我来的时候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
方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锦衣卫的都指挥使大人竟然给他准备了礼物，那是什么玩意儿，不会就是一把杀人的刀，或者是一壶鸩酒，再不然就是六尺白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