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余欢自己端起了一杯茶,跟女鬼轻轻碰了一下,随后轻啜起来。
而满腔怨恨杀意的女鬼,竟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把茶杯端了过来,然后张嘴喝下。
一切,仿佛都被眼前这个男人完全控制住了。
清冽的茶汤顺着喉咙流下,顿时,那满腔的怨恨杀意顷刻消散大半。
忽然!
女鬼浑身一软,颓然地瘫坐在了石凳上,没有瞳仁的眼白恶狠狠盯着尽余欢,犹有残存的杀意。
“怨恨甚深啊,还没有恢复灵智,一杯茶效果不明显。”
听着尽余欢的话,阿四有些担心地问,“公子,难道还要给她继续喝?”
“嘶~”尽余欢蹙眉一沉吟,“就别浪费我的茶了,要不给它点个睛?”
眼,乃灵智之现,若失眼瞳,则失灵智。
阿四点点头,从如意囊里面掏出一根毛笔,用笔尖在舌头上刷了刷,瞅准机会,“嗖嗖”两下,便为女鬼在眼白上点上了两点。
“公子,我怎么觉得,翻白眼还好点,这眼白上两个小点,看上去更恐怖了。”阿四总感觉似乎哪里没对。
“阿四啊,你有没有感觉……它被你点成了斗鸡眼?”
“我只是帮它把视力集中在一点,以改变以往它对事物的看法而已。”
“妙!和你把春姬扔进尼姑庵一样的妙!”
“是吧!”
阿四非常自豪,半点听不出尽余欢语气中的反讽。
“吼吼吼!!!”
不知道是女鬼尚未恢复灵智,还是恢复灵智之后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狰狞的表情配合着斗鸡眼一点瞳孔,滑稽中带着恐怖,惊骇中勾兑着俏皮。
眼见效果不佳,尽余欢又道,“阿四啊,我听说,狗尿有驱邪之功?”
阿四闻言,昂首挺胸,学着尽余欢的样子,“然也!”
“你敢喂我喝狗尿,我就敢让谢幼娘魂飞魄散!”女鬼恨恨地对尽余欢威胁,“我知你本事通天,可我得天助,与她魂魄缠绕,一生具生,一损具损。”
听见这番话,尽余欢便知女鬼已然恢复灵智,他甚至女鬼这番话可不单单只是威胁,他要是要真能强来,哪里还用这么多废话。
他不仅担心谢幼娘的神魂,更担心青丘少主白染投射在这具肉身上的一魂。
尽余欢好整以暇地合上了折扇,诚恳地对女鬼道,“冤有头债有主。”
女鬼闻言,似乎有一丝清明冲进了天灵,顷刻间,前尘往事,怨恨愁苦尽数想了起来。
“方经鹤!负心汉!该死!我谋了家财,与他私奔,却被他蒙骗,联手贱人将我杀害,还让人修了镇魂井,妄图让我永世不得超生,便就是在这个院里!”
数百年难以消解的仇恨,让女鬼的积怨越发深厚,原本有镇魂井之力,女鬼也作不得祟。
不曾想,四时失令,院落树荫茂密,久不见日,加上白染的一缕魂误打误撞落在了此处。
机缘巧合之下,让女鬼成功破井而出,占了谢幼娘的肉身。
却因怨恨蒙蔽了灵智,无处倾泻,只能幽困于此。
如今,被尽余欢一语点醒,方才道出前尘往事。
“想让我离开这具身体也不难,把那对狗男女带到我面前来,我就放过谢幼娘。”女鬼咬牙切齿地恨道,心中的怨恨百年难平。
“巧了!你说这不是巧了嘛,这不是。”
尽余欢忽然一笑道,阿四险些以为他刚打德云社出来。
“他们就在这里,在这个院子里。”
女鬼朝着周遭一看,猛地又回头瞪着尽余欢,“你休想唬我!”
“有些事,你死了,当然就不知道了。”
说着,尽余欢便把女鬼死后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方经鹤请来修镇魂井的老道知道了个中事情,便暗害了这对狗男女,盗取了财物,用更狠的法子,将两人禁锢在了这个小院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为什么没有感应到?!”女鬼疯狂地喊着,一双被阿四点歪的斗鸡眼四处打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尽余欢轻展折扇微摇,顿时清风徐来,女鬼情绪似乎被这阵风安抚了不少。
“你灵智被仇恨蒙蔽,此地植繁花茂,长年不见阳光,加重了你的幽怨之气,就算是把他二人摆在你面前,你怕是也认不得。”
“找出来,把他们找出来,只要你把他们找出来,我就离开韩幼娘的肉身!”女鬼狠狠地“盯”着尽余欢。
尽余欢分明坐在左边,但女鬼却死死“盯”着右边。
他忍不住再次对阿四感叹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视力集中在一点?”
“公子你往右去一点。”
阿四说着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甚至伸手把着尽余欢的脑袋往右平移。
然而……
女鬼视力伴随着尽余欢的脑袋右平移,竟又朝左看去了。
一连三次,阿四总算是放弃了继续摆弄尽余欢的头,连说,“公子,要不咱们重新点睛?”
“算了吧,你要是再点歪,我怕这院里多一条死狗,怨气更深,去找那对狗男女。”尽余欢活动了一下脖子,感觉颈椎病要复发了。
果然,不能让狗随意摆弄主子的身体,哪怕是家养宠物犬。
“咻~”
阿四立刻现出原形,头顶一顶绿帽的大黄狗。
在院里兜兜转转了一圈,便来到了一棵大槐树下,双爪如刀,开始疯狂刨土。
尽余欢悠然地摇晃着折扇,瞥了一眼槐树,见其高大如柱,却不甚茂密,树干发黑,似总有一团阴气。
“汪汪!”
不一会的功夫,阿四便朝着尽余欢叫了两声。
“说人话。”
“找到了,他们俩被下了咒术,已经和老槐融为一体了。”
闻言,女鬼一个闪身就到了老槐树跟前。
深坑里,两个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更像是两颗人形的木瘤。
“啊!”
女鬼怨恨地伸出利爪,朝着一具木瘤狠狠爪了下去。
然而……利爪过处,只留下了深深的爪痕,爪深见红,仿若割肉,但却没有丝血流下。
两人已木质的脸庞,只有深深的木纹,仿佛千岁老人,没有任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