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抱歉地一笑道,“自然的,不过……我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
听女人如是说,白染心中顿时一轻,若有来有往,当然是极好的,心里负担便少了很多。
白染颔首道,“不知,我有什么忙可以帮到你?”
忽而,女人陷入了沉思,不知是在想什么,神情时悲时喜时愁时戚。
白染并不想打扰女人,便静静地等着。
人心思事,不叨扰,便是最好。
此刻,男人从里间出来,看了一眼白染,便再次去到院中,开始修剪草木。
薄凉的男人,竟也不跟妻子言语,白染心中略愤,索性也不想跟男人打招呼了,这样的男人,她连多一眼都不想看。
好一刻之后,女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心中有一个人。”
额……白染看了一眼门外,确认男人听不见。
女人双眼无神,似乎自言道,“他买了甲胄,戴了佩剑,去了北方。”
白染心中“咯噔”一跳,方知女人所言之人,应该是去抵挡北芜凶魔去了。
“之前,我日日去安抚司,也没有他的消息,我心安又心焦,那里的人告诉我,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女人说着,笑了笑。
“后来,我便换成周周去,还是没有消息,算算已经两年有余了吧。”
看着女人焦虑又期待的神色。
白染推算,那时候,应该北芜凶魔是在天枢山附近,想来朝廷的兵,也应该在天枢山跟北芜凶魔短兵相接了吧。
怕是凶多吉少……白染心里想着,脑海里再次浮现青丘被屠的噩梦。
却,不敢有只言片语。
诚如女人所言,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自己何必又扰人寄望呢。
女人絮叨的说了很久,哪怕是男人默不吭声地进屋又出去,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染觉得,这样的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
好在,女人总算是说完了。
“对不起,让你听我说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女人笑了笑。
短暂的笑容,似乎也不能停留太久。
“在城东郊的清水河边,有一株梨花树,他走时告诉我,这书是他栽的,想念他了,便去瞧瞧,等到花开之时,他便能回来。”
女人说完,面带期望地道,“不知姑娘能否帮我取一枝梨花回来?”
白染看了一眼院子里的男人,点了点头道,“没问题的,你等我。”
她知道,哪怕两人形同陌路,但,终究生活在一起,名为夫妻,断然也是不好明目张胆地取来情人嘱托之物。
起身拜别了女人,白染便匆匆离开了,实不想再待在这个阴郁又沉闷得近乎压抑的家里。
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路走走停停,看着行人油伞,青蛙荷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似乎不太想太快回去,白染慢慢悠悠地来到了城东郊的清水河边。
四处一望,果见河边有一株梨树,已然花开。
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白染悄然走了过去。
河风吹过,梨枝轻颤,洒落一地茫茫然。
白染轻叹一声,伸手便去摘枝。
“嘎啦!”
枝断花落,只在一瞬间。
白染耳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呼喊,脑海中闪过那硝烟兵戈。
手中的梨枝轻颤,白染呆立良久,心中暗忖,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念及之前之事,心中忽然不禁一暖。
彼时,自己已成白骨,但尽余欢依旧全力以赴,追魂塑身,逆天改命。
哎!
一时间,白染不只是叹自己的幸运,还是叹女人的不幸。
梨花簌簌,白染担心花落枝凋,连忙便往回去了。
而就在白染刚离开那小院片刻。
尽余欢便出现在了转角之处。
不知为何,一路寻来,竟无人家愿施黄豆。
当真人心不古啊,尽余欢心中叹道。
不过,索性生性洒脱,倒也觉得无妨。
忽而。
在一处院门口驻足,见对联忽落。
好心地伸手将其捋平。
对联甚新,留的都是平凡的祝福之语。
横批四字——家宅平安。
莫名地让尽余欢心中有戚戚焉。
“咚咚咚!”
叩响如新的门环。
尽余欢便小退了半步。
好一会之后,一个男人打开了院门。
“这位兄台,不知可否施些黄豆?”尽余欢语气平和,面带笑容。
男人打量了一番尽余欢,便将他让了进来。
院子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
院中堆砌着的新劈的柴,而一个女人则背对着他,在屋檐下洗着衣服。
见女人并未想主动搭理自己,尽余欢亦觉自己一个陌生男人,不太好主动打招呼,便随着男人进屋了。
屋内陈设很是简单,但同样的干净整洁。
男人给尽余欢倒上了水,便也坐了下来。
尽余欢笑了笑,再次说明了来意。
而此刻,女人也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尽余欢刚想起身客套,女人却丝毫不搭理地去了里屋。
这女子,也太无待客之道了,尽余欢心里想着,转念一想,自己算哪门子客,就是一个要黄豆的。
跟要饭的,也没太大的差别。
“黄豆,我家有的,舍与一些也无妨,只是……我刚回来,家中事务繁忙,还恳请公子帮我一个忙。”
听男人说着,尽余欢连连点头。
虽说心中没有白染那般的包袱,但,亦是觉得有求于人,有力回之,就最好。
“哎!”
男人叹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茶水竟也当酒一饮而尽,随后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听着男人的述说,尽余欢方才知晓,男人参军北去,结果所属部队尚未到达指定地点,便遭遇大雨,又路遇山贼。
导致部队长官战死,兵士只得南返。
最终,被边关长官开恩,给送了回来。
尽余欢点点头,这于己算是大幸事了。
不用多想,去往北方,便是与北芜凶魔作战了。
若真在战场相见,想必,亦是九死一生了。
汝之生,吾之死,也不知道会是谁,最终代替了他,死在了战场上,或者,亦能苟活了,尽余欢在心中想着。
见过天地,见过众生,亦见过自己的尽余欢,心中无有半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