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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葡萄2025-04-19 14:4410,103

想来,我方才那些话他都听见了。

林管家推着轮椅站在一旁,见此情形轻轻叹了口气。

顾临渊神色晦暗,我不敢与他对视,羞愧难当地转身离去。

那日来时,我遇见了林管家。

见到我,他同我微笑行礼。

我轻轻颔首便要往楼上走去。

“公主殿下。”还在原地站着的林管家忽然出声。

我疑惑地看向他。

林管家提醒道:“少爷今日心情很不好,您可要晚些再去寻他。”

我微微一怔,随即说:“我知道了。”

林管家转身离去,我望着二楼沉思片刻。

7.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上了二楼。

大部分时间顾临渊都在书房处理公务。

我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近。来到书房门前,我停下脚步。

顾临渊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我。他面向窗户,窗外是阴沉沉的天。

屋内未点灯烛,光线有些暗沉。

将他冷寂的背影定格成一幅凄凉画面。

我莫名感到气氛有些压抑。

正想开口唤他,却在看见他时哽住了。

顾临渊双手撑在轮椅上,尝试着想站起来。

双腿无力,最终还是跌坐回去。

他反复尝试,一次次地失败了。

我看着他无力地跌回轮椅,听见他发出一声凄凉的自嘲。

外头闪电劈落,闷雷乍响。

雷声将顾临渊的笑声吞没,却没能吞去他痛苦压抑的厄运。

我站在门口,泪如雨下。

我不敢让他听见我的啜泣,只得背过身躲在墙后,咬着手帕无声地哭泣。

直到轮椅转动的声音传来,我连忙躲到不远处的偏房中。

顾临渊从书房出来,进了自己的卧房。

紧接着,内室传来净手的声响。

我轻轻地走出偏房,鬼使神差地又走进了顾临渊的书房。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散落的公文与碎裂的茶盏遍布地面,显然方才顾临渊来过这里。

我的视线在书房扫了一圈,瞥到书案上有一抹突兀的红色。那是一张喜帖。

柳婉柔与陆明朗的订亲请帖。

顾临渊的案几上摊着一封信笺。

【你再强撑,也掩盖不了已经残废的事实。你配不上她!】

我心头一痛,瞬间明白了一切。

今日是柳婉柔的订亲之宴,陆明朗还特意送来这封刻薄的信,无情地揭开顾临渊的伤痛。

8.

顾临渊被林管家推着轮椅来到前厅时,我刚与宫中通完消息。

我坐在软榻上朝他挥手。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衣衫,膝上铺着一方素色软毯。

面色清冷如常,半点不见方才书房中那般失态疯癫。

“顾临渊,你手怎么了?”

我轻轻捉住他的左手,小指上一道新鲜伤痕。想必是方才在书房失态时不慎所伤。

他将手从我掌中抽回,淡淡道:“无碍。”

我心疼不已,却只能装作浑然不知。

“我去取药箱来。”

“不必。”

我故作嗔怒道:“若是不上药,我便要日日来府上照看你的伤势。”

顾临渊猛地抬眸。对上我期待的目光时,神色略显无奈。

妥协道:“去取药箱吧。”

我掩唇轻笑。

我发现了,只要我稍加威胁,顾临渊便会妥协。

这几日天象有异,预示将有大风雨来临。

清晨时分尚算晴朗,我来时却只见阴云。

此刻更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风势也愈发猛烈。

顾临渊凝望窗外阴沉天色,开口赶我:“你早些回宫吧。”

他话音刚落,暴雨倾盆而下。院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暗自欢喜,面上却装出为难之色:“这般天气怕是走不了了。”

顾临渊不为所动:“我让马夫驾马车送你回去。”

我指责道:“这等天气你让我走也就罢了,还要苦了下人。”

“马夫的性命也是性命啊。”

“况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在你府上留宿一晚又有何妨。”

我的声音在顾临渊黑沉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去。

与他无声对峙片刻后,我高声唤道:“顾临渊,我不想离开!”

顾临渊沉默良久,无奈叹气:“留下便留下,你宫里要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自然是如实禀报。着重说明风雨交加出行危险。

我再三向宫中保证,顾临渊绝不会越矩。

传信回宫,大皇兄听罢冷笑一声。

“你今日打的好算盘。”

“你是在为我担心顾临渊吗?”

“我是担心你对他无礼。”

我:“……”

不愧是我亲兄长。

我承认心中确有私念。

侍女为我准备了一套干净的中衣,我换上后在他面前轻移莲步。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身回了内室。

我跟着他进去,他在门口拦住了我的脚步。

我笑着说:“你要沐浴吗?要不要我唤人来伺候?”

顾临渊冷声拒绝:“不必劳烦公主。”

9.

“你何必如此见外,我们早晚是要成为夫妻的。”

“况且,我自幼便在你身边长大。”

顾临渊双耳微红,语气严厉:“公主!”

我敛去笑意,正色道:“我在外间候着,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唤我。”

我心中惦记着他的安危。

虽说房中已改造过方便他活动,我仍是不放心。

顾临渊转动轮椅,这回倒没再拒绝。

待他进了浴室,关门落锁。

我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水声渐起,我在外间踱步片刻,思绪渐渐沉重。

想起方才书房中那一幕,不禁黯然神伤。

顾临渊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可只有我知道,他独处时是如何在痛苦中挣扎。

我多想让他重拾欢颜,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触及他的伤痛。

忽然间,顾临渊案头的信鸽落下一封书信。

我走了过去。

看清来信人的名字时心口一窒,是柳婉柔的信笺。

我心中涌起怒火,恨不得撕碎这封信。

我记得她家境贫寒,是顾临渊资助她读书度日的。

如今已许配他人,却还要与旧人来往。真是不知廉耻!

指尖触及信笺时,我又缩了回去。

我私自拆看顾临渊的信笺,恐怕会惹他不快。

柳婉柔,她是我心中最大的芥蒂。

我与顾临渊自幼相识,却始终未能走进他心里。

顾临渊的母亲与我母后是闺中密友。

小时候,顾夫人对我极尽宠爱,待我亲厚,对顾临渊却总是冷淡。

这缘由说来令人心酸。顾夫人当年被逼嫁入顾家,顾临渊便是这段姻缘的结果……所以顾夫人对他始终疏离,每见到他就想起自己那段被迫的婚姻。

而我,打小就对顾临渊心生爱慕。总爱缠着他玩耍,他却对我兴致缺缺。

我的脑海中浮现诸多往事,那些陈年旧事被一一翻出。

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涌。

我躺在顾临渊床榻上睡着了。

10.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年幼的顾临渊拉着我逃亡。

途中,我不慎跌倒,望着前方哭得绝望又恐惧。

几近绝望之际,顾临渊折回来要背我离开。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箭矢直指我心口。

顾临渊,替我挡在了我面前。

望着顾临渊肩头涌出的鲜血,我心神俱裂。

我在梦中不住呼唤他的名字,直至他的声音将我唤醒。

“公主,你没事吧?”

顾临渊担忧的眼神映入我眼帘,让我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我扑到他榻前,紧紧抱住他。

我紧贴着他的颈项,泣不成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顾临渊身子一僵,随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他柔声问:“可是梦魇缠身?”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我。

我已经清醒过来,却仍心有余悸。

“梦到小时候我们被匪徒劫持的事了。”

顾临渊落在我背上的手顿住,缓缓收回。

他轻轻拍了拍我,说:“没事,那都过去了。”

我低声道:“方才那梦太过真切,我心中仍有余悸。”

“可否容我在此歇息片刻?”

“我自会守礼,不会打扰你休息。”

顾临渊沉默片刻,终是应允:

“公主若是不嫌弃,便在榻边休憩片刻。”

我心中欢喜,却强自按捺。

侍女已在榻边铺好软垫。

我安静躺下,轻声道谢。

望着漆黑的房顶,我辗转难眠。

我轻声唤他,顾临渊淡淡道:“公主早些歇息吧。”

我便不再出声,静静凝望着房梁。

半个时辰后,我悄然起身,伏在榻边,细细端详他的睡颜。

月光下,他的轮廓愈发清俊,我看得入神。

我喃喃自语,目光却落在顾临渊的唇上移不开。

“顾临渊,你可还想着柳婉柔?”

“你可知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顾临渊,我心悦你已久。”

我轻抚着脸颊,轻声道:“若你再不醒来,我便...”

我屏住呼吸,心跳如鼓,在顾临渊唇上轻轻一点。

浅浅一吻,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亲完立即退回地铺,将被子蒙住脸,甜蜜入梦。

意识模糊时不知晓。

夜色中,他缓缓睁开双眸。

11.

五个月有余,顾临渊忙于公务,渐渐在顾府站稳脚跟。

只是日夜操劳,身形愈发清瘦。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好暗中关怀。

他有他的骄傲,肩上担着重任。

我能做的就是督促他按时用膳,劝他早些歇息。

这条荆棘之路他必须靠自己走过,才能坐上当家之位。

如今,他已然做到。

昔日行事尚有顾虑的顾临渊,如今手段凌厉果决。

他将心怀不轨的庶弟逐出府邸,架空其父权势,震慑宗族。如今顾府上下,尽在掌控。

这期间,顾临渊收到一封请帖。

陆明朗与柳婉柔的婚宴将在七日后举行。

顾临渊看着请帖面无表情。

我想替他丢进纸篓,不想他却留下了。

我心中酸涩,忍不住问:“莫非你还放不下她?”

顾临渊神色淡漠:“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

我细察他的神色,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放下。

柳婉柔是我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她夺走了顾临渊所有目光。

我厌恶柳婉柔,因为她得到了顾临渊的真心,却在他落难时毫不犹豫地背弃。

陆家也是富甲一方,陆明朗与柳婉柔的婚宴上,达官显贵齐聚。

顾临渊一现身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纵使身坐轮椅,他的气势依旧不减,反而更显凌厉强势。

他已从绝境中重生。

当初那些落井下石之人战战兢兢,唯恐他报复。一个个点头哈腰来赔罪。

他唇边带笑,眸中生寒。

新人来敬酒时,陆明朗丝毫不见愧色。

“临渊,见你前来我甚是欢喜。”

“我二人还要谢你成全这段姻缘。”

顾临渊未及开口,我已忍不住怼道:

“不对,是临渊该感谢你们才是。”

“让他看清了谁是忘恩负义之人。”

陆明朗脸色一沉,却不敢得罪我。

只好暗讽道:“公主,这么多年,你总算找到机会趁虚而入了。”

“可惜了,临渊终究只能娶个不爱的女子。”

陆明朗这话如刀,直戳我心,我被刺得手指紧握成拳。

顾临渊瞥见我的动作,抬手将我的手包在掌心。

12.

顾临渊语气坚定:“能娶到公主,是我的福气。”

他盯着陆明朗,声音沉冷:“我与她的婚事,轮不到外人置喙。”

“陆公子,多言了。”

我站在一旁,心中涌起暖意,却又忍不住泛起酸楚。

陆明朗所言不虚。我确实是趁虚而入。

“好了!大家都相识多年,怎还似从前那般争执。”柳婉柔在一旁开口打圆场。

她举起酒杯,面带笑意,“临渊,我敬你一杯。”

顾临渊未饮,淡淡说道:“我已戒酒。”

柳婉柔面上笑意不减,挽着陆明朗离去。

路过我身旁时,她故作亲昵地凑近,轻声道:“恭喜公主如愿以偿。”

这话听在耳中,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入心底最柔软处。

我强忍着不快,端着公主的体面,只淡淡一笑。

宴席上,我遇见同在江南求学的一位故人。

我与他叙了会旧,直到顾临渊遣人唤我。

“公主可与故人叙完旧了?”

他话语平和,却透着一丝不悦。

我赶忙与那男子告别,朝顾临渊走去。

顾临渊面色不虞,回府路上一言不发。

我以为他是因公务心绪不宁,因此也未开口询问。

回府后,顾临渊命侍女取来温水,亲自为我净手。

他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执意要为我擦拭。

我不愿他如此,轻轻挣了挣手。

他却握得更紧。

我低声道:“已经很干净了。”

顾临渊目光深沉,语气却轻柔:“让我再擦擦。”

我不解其意,又道:“方才只是与故人叙旧,并无他意。”

顾临渊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细致地擦拭。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你这是...吃醋了?”

他沉默片刻,只道:“公主多虑了。”

我轻笑,将手举到他面前:“那,你亲一下可好?”

他凝视片刻,轻轻推开,却已带了几分笑意:“不了。”

转眼便至我及笄之日。

往年我多在江南读书,生辰难得与家人相聚。

这次兄长特意设宴为我庆贺,席间更是屏退左右,与我密谈。

“妹妹,你可知顾临渊暗中正在收购陆家产业?”

13.

兄长的话令我困惑不已。

陆家虽是世家大族,但这些年不断衰落。表面光鲜,内里已经腐朽。

倒,是迟早的事。

若无能人相助,自是难逃覆灭。

陆家这一代也就只有陆明朗还能撑持,而他的才能比顾临渊差了许多。

“此事顾临渊做得极为隐秘,为兄费尽心力才查得一二。”

“笑笑,你觉得他此举是为公还是为私?若是为私,又有何深意?”

兄长的意思我明白。

陆明朗对顾临渊落井下石还抢走柳婉柔。

兄长是在说顾临渊是否还对柳婉柔念念不忘。

见我神色黯然,兄长轻轻抚摸我的发丝。

“笑笑,你莫要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

“我不阻你钟情于人,但不容你委屈自己。”

“顾临渊虽然出众,可再如何也掩盖不了他双腿残疾的事实。”

“我不轻视他,我甚至很欣赏他。”

“但话说回来,我的妹妹绝不能嫁给一个残疾之人。”

看着兄长严肃的表情,我欲言又止。

最终只唤了声:“兄长...”

我欺瞒了顾临渊,我的家人根本不同意我嫁给他。

所谓的婚约只是口头承诺。是个幌子。

皇家对顾临渊的支持是我求来的。这都是有期限的。

我也没有真的想把婚事当成一桩交易,让他娶我。

我只希望他自由、幸福。

但心底里我也希望,他能喜欢上我。

这样,我或许还有勇气与兄长抗争。

可顾临渊喜欢我吗?

我在顾临渊的书房遇到了柳婉柔。

那一刻,我以为是我看错了。

可柳婉柔的话语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你当真要娶公主吗?”

顾临渊语气冰寒:“此事与你何干?”

“你心里根本没打算娶她吧?”

柳婉柔轻笑:“公主太过率真,可惜她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利用她。”

“她一定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其实卑劣又阴暗。”

顾临渊动怒,厉声道:“住口。”

柳婉柔说话时依旧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

“好,我不提她。”

“临渊,我们如今是合作之人,你何必对我如此冷淡?”

“罢了,你先前应允过的,吞并陆家后要给我的东西,可莫要忘了。”

柳婉柔走了。

14.

我躲在花园假山后,怔怔望着脚下的青石板。

他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只是一直在利用我。

我不禁苦笑。某种程度上,我们也算是不谋而合。

这门亲事本就是两人各怀心思的谎言。

可笑至极。

我吞下这颗苦果,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兄长说顾临渊暗中吞并陆家产业,原来柳婉柔早已成了他的暗棋。

她虽嫁入秦府,却仍为他效命。

这般算计,不知是他设的局,还是她甘愿为之。

想到他们一直暗通款曲,我心中不禁发寒。

害怕柳婉柔没有真的背叛顾临渊,她嫁给陆明朗只是顾临渊的计划……我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好连夜驾马逃离了顾府。

及笄之日后我去顾府寻顾临渊。

那夜我喝了许多酒,我想放手一搏,借酒给自己壮胆。

我将他骗到客栈,下了药与他共度春宵。

这几日回想起来越发难过,难过之余又愈发恼怒。

我觉得自己太过憋屈。

纵使我心悦他,他也不该耍手段欺骗利用于我。

更让我郁结的是——他竟与柳婉柔一直有所往来。

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

就一个念头,要与他共赴巫山。

我帮了他这许多,他却利用我。

今夜,便一并了结了这段情缘。

我跨坐在顾临渊身上解他的衣衫。

解腰带时,他紧握我的手腕。

他躺在白色锦被上,眉眼潮红。

他嗓音低哑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我挣开他的手,咬牙道:“今夜我要你。”

“别乱动!”

我一边说一边用顾临渊的腰带将他的手绑住。

他眸中含怒:“公主,你自重!”

他看着我费了半天才解开的腰带,冷笑道:“公主,你当真要强上?”

我一掌拍在他腰腹上,强作镇定道:“一会让你见识见识。”

他被我这句话气得发笑。

我不过是个初尝禁果的姑娘,脑中仅剩的那点见识还是这几日偷看话本得来的。

我动作笨拙,连手都在发抖。

他眸中泛着血丝,一直忍耐。

当我吻上他锁骨的那一刻,他身子诚实地颤抖,呼吸也渐渐急促。

后来,他哄我,让我自己解开腰带。

那一夜,我与他缠绵至天明。

途中,他问我舒服吗?

我没答,只感觉疼得要命!

嘴上却说心里痛快了。

离开时,我在桌上留下一纸书信。

15.

【今夜之事,全因我一时意气。你我本就无缘,此后山水不相逢。】

我知他身边自有暗卫,腕上玉镯更是与暗卫相连。只需一声令下,便有人来救他。可他却默许了我的放肆。

我不愿去想他为何纵容于我。今夜过后,一切恩怨皆休。

我仍愿他平安喜乐,心中也难忘他的好。

但我这个公主,也该有几分骨气。此生不会再踏入顾府一步。

一日行至市集,竟见柳婉柔被一名胡人拉扯。那人面露凶相,一掌打在她脸上,还欲将她拖入暗巷。

我本想置之不理,可听她声声求救,终究于心不忍。我身边恰有几位友人,其中三名男子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救下柳婉柔后,我转身欲走。

“公主请留步。”她唤住我。

我充耳不闻。

“是关于顾郎的事。”

这两字如同魔咒,让我停下脚步。

可恨我这双腿不听使唤,竟不由自主转向她。

寻了处茶楼,我们相对而坐。

“真是缘分。”她浅笑道。

我冷声道:“有话直说。”

她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面对我的冷眼也不见半分慌乱。

“公主明知我是何等人,为何还要相救?”

“你虽是个背信弃义之人,可我身为一国公主,怎能对你一介布衣百姓求救视若无睹?”我直视她的双眼,“你抛弃他投向陆家时,可曾想过他的处境?”

她凝望着我,眼中闪过复杂神色。

“我时常羡慕公主。”

“生在天家,才能如此光风霁月。”

“你能不介意顾临渊是个残疾,是因为你有皇家做靠山。”

我反驳道:“你本性薄情寡义,即便换作是我,也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世间万事,皆以利益为重。”

柳婉柔沉默片刻,随后轻笑一声。

“公主殿下,言归正传吧。”

“公主既然今日救我一命,我就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吧。”

我静静听着,不知她要说什么。

她缓缓道出一个令我震颤的隐情。

她说:“我与顾临渊从来都不是情投意合的恋人。”

“我与他不过是雇主与下属的关系,一场交易罢了。”

“你说我恩将仇报,实在是误会一场。”

“顾临渊从未碰过我一根手指,我是想过以身相许,可惜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自然得寻个能给我正室名分的世家公子,陆明朗正好送上门来。”

这个秘密太过荒谬。

我握着茶盏,震惊的同时心存疑虑。

“那你为何帮顾临渊对付陆家?”

“陆明朗不是风光大娶了你,给你正室名分吗?”

柳婉柔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恨意。

“陆家,就是一潭污浊的死水。”

“他们都该死。”

看着柳婉柔紧握的指尖,我紧皱眉头,没有多问。

茶已饮尽。

离开时柳婉柔也没说顾临渊为何要与她假扮关系。

只是留下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茶钱我已付过,谢谢公主相救。”

16.

我早已断绝了与顾临渊的一切联系。

府邸也搬了。

这三年我虽在京城,却一直躲着他。

三年间,我们从未见过一面。

我从宫中传来的消息中得知,顾家在朝中势力日渐壮大。

顾临渊更是运筹帷幄,将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他行事低调,深居简出,连宫中的探子都难觅其踪迹。

我心中五味杂陈。

得知他与柳婉柔并非真心相恋,竟有几分欣喜。

可转念一想,他宁可与人虚与委蛇,也不愿接纳我的一片真心。

想他落魄之时,我不顾身份倾心相助,却始终难以撼动他的心。

既然他无意于我,我又何必执着。

想到这样,我决意放下过往,重新开始。

这日,宫中几位姐妹邀我去御花园赏花。

我着意梳妆。

想着,如果遇到合眼缘的世家公子,也不妨多聊几句。

毕竟一个人独处久了,也该散散心了。

花园里来了不少贵族子弟,其中一位异国王子格外引人注目。

他举止得体,谈吐风趣,几次交谈都让我印象深刻。

宴会结束时,他主动提出要送我回府。

到了府门前,那王子突然靠近,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猝不及防,一时没能躲开。

回过神后,我立刻板起脸说:

“殿下此举太过失礼。”

他连连道歉,态度诚恳,我也就不再追究。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双手被绑住,眼睛也被蒙上。

我试着挣扎,却毫无用处。感觉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不由得浑身发冷。

我强忍着害怕说:

“是谁这么大胆,敢绑架公主?”

“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那人一直沉默着,我只听见衣服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

接着一只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脸,从脸颊滑到嘴唇。

我吓得发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那人收回了手,我却哭得更厉害。

过了一会儿,蒙着眼睛的布被扯掉。

突然的光亮让我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站在床边的人。

是顾临渊。

17.

三年不见,他竟用这种方式出现。

他比从前更高大了,眉眼间透着冷意,整个人散发着压迫感。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腿,发现他站得很稳。

“好久不见了,公主。”他冷冷地说。

我回过神来,挣扎着说:

“顾临渊,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如此对待本公主!”

他俯下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我。他拿出手帕替我擦眼泪,又擦我的左脸,力道重得让我疼。我想躲开,却被他捏住下巴。

“顾临渊,你弄疼我了。”我委屈地说。

他的眼神深邃得吓人,我不敢直视。

“公主既已许身于我,又怎能与他人亲近?”

“难道公主当真以为,能将那夜之事一笔勾销?”

“公主,你当真好狠的心。”

顾临渊一口一个说我与他有了肌肤之亲,仿佛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一般。

那一夜的荒唐事,我刻意遗忘许久。

如今被他当面提起,记忆涌上心头。

我又羞又心虚,听他说我玩弄于他,我呆愣在原地。

回过神后我不甘示弱:“你用我帮你做了这许多事,我与你一度春风又如何,是你欠我的。”

我垂下眼帘,小声嘟囔:“那夜你也不曾嫌弃。”

顾临渊沉默片刻,周身气息骤冷。

我悄悄抬眼瞧他,心中莫名不安。

顾临渊默然松开了钳制我的手。

我得了自由,也顾不得脸上疼痛,往旁边躲闪,与他拉开距离。

顾临渊眸色晦暗,仿佛暴雨将至。

他缓缓解开外衣,露出精壮的身躯。

“既然公主这般说,今夜我便好好伺候你。”他低声说。

“若是不满意,我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夜,我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时而强势霸道,时而温柔缱绻。

每每问我可还满意,我只得含泪点头。

他轻吻我的唇,又将我带入新一轮缠绵。

待我精疲力尽时,他将我揽入怀中。

“听说你骑术不错?”他轻声问。

我连忙摇头:“不...我不会骑马。”

他笑道:“何必骗我,你在马场得了头筹,还特意让人告诉我。”

“今晚好好休息。”他柔声哄我。

男人的话果然不可信。

从前他被我撩拨几句就脸红,如今却判若两人,变得厚颜无耻。

他说我言而无信,明明说好要嫁他。

说我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却一走了之,要我给他一个说法。

我无言以对。

他正襟危坐,悠然用着早膳。

我看着他,思绪渐渐清明。

想到什么,我疲惫道:“你分明不曾喜欢过我。”

“如今这般作态,可是觉得戏弄我很有趣?”

他放下筷子看着我,眉头微蹙,“我是当真的。”

“我从未说过不喜欢你。”

我闻言一怔,心中更添酸涩。

“你若喜欢我,为何三年前根本不愿与我成婚。”

我冷笑道:“莫非是一夜欢好就生出情意来了?”

他起身来到我身旁,牵着我的手带我去书房。

18.

我的目光落在交握的双手上,心跳不由加快。

顾临渊取来一份文书递给我。

我不明所以。

“你且看看,这份文书你皇兄已经过目。”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莫名紧张。

他递来文书,我缓缓展开。

我一字一句地看完。

看罢之后我心潮起伏,既惊喜又难以置信。

这是一份极其丰厚的聘礼单子。

他凝视着我含泪的双眼,轻轻吻上我的唇。

“我并非不愿娶你,而是觉得配不上你。”

“我一直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假意亲近,皇家怎会将掌上明珠嫁给一个残废?”

我睁大双眼,他竟早已洞悉一切。

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我含泪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模样令他目光柔和。

他用指腹轻轻擦拭我的泪,忽然说道:“我知道你见过柳婉柔,也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我大惊:“你派人跟踪我!”

他轻声道:“别生气,这三年我确实暗中派人保护你。”

“我担心你的安危,也想知道你过得如何。”

我竟全然不知身边有人暗中跟随。

原来这三年顾临渊一直在关注我吗?

我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

难怪他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与异国王子相识时现身。

我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说起柳婉柔,我忍不住问:“你为何要与柳婉柔演这出戏?”

顾临渊简短回答:“可免去诸多麻烦。”

他解释道:“有她在外做个幌子,既能推掉那些追求者,也能避开一些商贾之家的纠缠。”

“我从未碰过她,不过是雇主与下人的关系罢了。”

我酸溜溜地说:“哦,想必也包括我吧?”

毕竟当初追求顾临渊最热切的就是我了。

见我撇嘴不悦,他唇角微扬。

在我怒视下,他眸中尽是温柔。

“公主,我从不敢想过能得到你的真心。父母的婚姻让我看透了权贵之家的虚伪。”

“可是公主你不一样。当我失去一切时,只有你还在我身边。”

“我不是表面上那么高尚。我贪恋公主你的好,也嫉妒别人靠近你。”

“我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不过是个站不起来的废人罢了。”

我红了眼眶,心中又酸又甜。

“顾临渊,我从未嫌弃过你。”

顾临渊眼中含笑,“我知道。”

“我于心悦你。”

“为了能站在你面前,能去皇宫提亲,配得上你,这三年我一直在寻医问药。”我望着顾临渊的双腿,想起过往种种。

他为了这双腿所受的痛楚与煎熬,我都亲眼见证。

我心疼,也欢喜。

我伸手抱住他,在他怀中蹭了蹭。

“我好像是在做梦啊。”

“顾临渊,我现在就想嫁给你。”

顾临渊轻抚我的青丝,轻声应道:“好。”

沉醉在顾临渊怀抱中的我忽然将他推开。

“不对。”

我怒气冲冲,“柳姑娘订亲那日,我看到你在书房失态的模样。”

顾临渊微怔,沉吟片刻道:“我的失态与她无关。”

“是因为你。”

我露出疑惑:“我?”

“你皇兄早就与我摊牌,虽在你面前帮我说话,但也直言我是个残疾之人配不上你。”

顾临渊目光暗淡:

“虽然心知肚明,但我还是被这句话刺中,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我仔细回想,当日我被打击,听到这句话就认定是陆大人羞辱顾临渊。

其实那封信上只有一个落款,并无官职。

我给皇兄们的信都是称呼大皇兄、二皇兄之类。

也没留意他们的私印。

顾临渊看我的目光很温柔,他说:“如今我终于能站在你面前了。”

我开心地仰头看他,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亲着亲着,顾临渊呼吸渐重。

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气息,我面颊绯红。

他扶在我腰间的手探入衣衫,惹得我瑟缩了一下。

我连忙推拒:“不行...我腰还疼。”

顾临渊将我揽入怀中,温柔地说:“那我们先休息。”

“三年不见,你倒是学会疼人了。”

他笑着摇头:“都是你教的好。”

19.

我回京后一直在顾府小住,与他相伴甚欢,倒也忘了回宫。

直到收到大皇兄的信笺。

“即刻回宫。”

简短的四字,却让我心惊。

糟了,皇兄生气了。

顾临渊见我忧心忡忡,轻声道:“我陪你回去。”

“这...”

我担忧地看着他。

他此时同去,怕是更惹皇兄不快。

但顾临渊执意要陪我回宫。

站在皇兄殿前前,我紧握他的手。

“你不怕我那些皇兄么?”

他浅笑:“有你在,我怕什么。”

我心头一暖:“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侍卫传来大皇兄冷冽的声音:

“还在门外磨蹭什么,快些进来。”

我与顾临渊相视一笑。

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开心地说:

“走吧,带你进宫。”

今日定要说定这婚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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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吻了我的暗恋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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