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晓芹率先回过神，指了指手中的快递盒：“这快递送错了。”
季川挠了挠头，伸手接过来。
钟晓芹有些局促，转身就想走，可在看到季川脸色的一瞬间，脚步犹如灌了铅，再也迈不动了。“你怎么了？”季川这个人一向很能忍，如果今天换做其他人，一定发现不了他的异常，可钟晓芹不是一般人，她是季川通，哪怕季川隐藏的再彻底，她还是可以发现异样，就像现在，即使季川努力的稳定自己的情绪，她还是可以发现季川的唇色有些发白。
季川的惊讶只有一瞬，他瞒不过钟晓芹，从很久前就知道，只得实话实说：“有些胃疼。”
“你…家里人不在吗？”钟晓芹犹豫的问。
“我一个人住。”
季川的回答像一记重锤直扣她的脑门，一个人？季川没有结婚？她本想再追问几句，季川已经皱着眉捂着肚子转身回屋了，但他并没有关门，于是钟晓芹跟了进去。
等看到季川的房间，钟晓芹一切就都明了了，这是个彻头彻尾只有一个男人居住的房子，冷灰色调的装修，充满艺术感但没什么人情味的装饰，连一块地砖都是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
“坐。”季川指了指黑色的真皮沙发。
钟晓芹将快递放在一旁，拉过要去给她倒水的季川，将他按在沙发上：“你坐。”她则自来熟的一屁股坐在了季川对面的茶几上，“你到底怎么了？”
季川看到钟晓芹在自己家中自如的样子，心中一暖，笑着摇头安慰她：“老毛病了，有时候飞行任务重，顾不上吃饭。”
“那你今天吃什么了？”
“还没。刚吃了药，不饿。”季川抬抬下巴，示意钟晓芹看被她的屁股挤到一旁的药盒。
钟晓芹绝倒，有些嗔怪的说：“哪有人用药当饭的？不行，你得吃点东西。”钟晓芹撸着并没有的袖子站起身，很快找到了冰箱，毕竟这里的格局跟她家一样，只是方向不同。
季川来不及阻止，钟晓芹已经大力的拉开了冰箱的双开门。
“这…”钟晓芹呆愣的望着一冰箱的草莓牛奶。
季川有些局促，他觉得自己的心意要藏不住了。
钟晓芹却回头怒视着他：“全是饮料！你胃疼还喝这么多饮料！”
季川黑线，这女人的关注点总是那么奇怪。
“你就在这里等，我回去拿食材。”钟晓芹掐着腰命令道。
季川听话的笑了，似乎对钟晓芹这种命令的语气很是受用。
钟晓芹打开门，迎面碰上了顾佳。
“你怎么来了？”钟晓芹突然记起顾佳对她的误会，忙上前去拉住顾佳的手：“你听我解释。”
顾佳摇摇头，反问道：“你怎么从那边出来。”
钟晓芹这才记起自己出来的目的，说：“我今天才发现我的老同学就住隔壁，他胃病犯了，我想给他弄点东西吃。”
“那你先忙，我改天再来。” 顾佳说完扭头就要走。钟晓芹忙拦住她，“诶，你别走，你等我一下。”耷拉着鞋子又返回季川家，对正歪在沙发上假寐的季川道：“我在门口碰到顾佳了，要不我帮你点外卖吧。”
季川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站起身道：“我才不吃那种东西，不劳烦你了，你快回去陪顾佳吧！”
钟晓芹不知道季川的火气从哪里来，明明一个能拿药当饭的人，却因为她没有按照承诺给他做饭而气成这样，真是傲娇的没有道理。可想到他是个病人，钟晓芹又立刻心软了。一时也有些难以抉择，一边是待她去解决误会的友情，一边是可怜巴巴生病了的季川，舍弃掉哪一个她都会很懊恼。
可季川显然不打算等她纠结出结果，见她还站在原地，就拉着她要推她出门。钟晓芹扒着门框不肯松手，走廊上的顾佳却从两人的胡闹中突然看出了些端倪。于是上前解围道：“其实，我倒也没什么事…”
钟晓芹一手扒着门框，费力的回头喊：“顾佳，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我有话跟你说。”
那头推着她的季川却突然停住了，大力的把门推开，盯着顾佳问：“你是顾佳？”
顾佳也蒙了，看了眼钟晓芹后，犹豫的点了点头：“对，我…我是顾佳。”
“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季川追问。
钟晓芹仰头看着他，搞不清楚他这情绪反反复复的是在闹什么。
顾佳果然还是顾佳，这样的场合依然保持冷静，尽可能的用最简短的话总结了她们的关系，她伸出手指着钟晓芹道：“她是我儿子的干妈。”
季川顺着顾佳的手指看回钟晓芹：“你回国就是为了她？”
钟晓芹虽然搞不懂季川的意思，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
两人都被季川突然的笑声惊在原地，顾佳不禁心想，长得挺好的，怎么脑子有点儿问题似的。
季川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之前面上的阴霾早已消失不见，换上的是一副了然畅快的笑颜，虽然不知他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好，但钟晓芹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慢慢将扒着门框的手收回来，弱弱的问：“你…不赶我走了？”
季川：“既然你们有话说，你们先聊，我在家等你。”
嘎？钟晓芹脸上一烧，她怎么觉得这话有些暧昧？
季川的门在彻底关上之前又打开，滴滴滴的在密码锁上按了一串数字，又夺过钟晓芹的大拇指按了上去。
“叮咚叮，指纹已录入。”
钟晓芹吞了下口水更晕了，情节发展太快，她有些跟不上。
季川从门后探出一颗头：“我要睡了，这样就不用下来帮你开门了。”说完这句也不等钟晓芹反应，就将门关上了。
钟晓芹挠了挠头，盯着紧闭的大门好久回不过神。
身后的顾佳“噗嗤”的笑声将她拉回现实。钟晓芹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为刚才的事辩解：“他病了，脑筋不清楚。”
顾佳眨了眨眼，道：“是吗？我倒觉得他再清醒不过了。”
钟晓芹佯怒的作势要打顾佳，挥了个空之后，打开了自己家的门：“快进来。”
顾佳顺从的跟了进去。
“他只是你的老同学吗？”顾佳显然并不准备放过钟晓芹。
身边没了季川，钟晓芹也没什么顾忌了，干脆承认道：“我大学的单恋对象，可以吗？”
“哇！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顾佳故意用夸张的语气强调了“缘分”。
钟晓芹看着一脸坏笑的顾佳，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你相信我吗？”
顾佳一怔，神色也正经了起来：“当然。之前…对不起。”
钟晓芹摇了摇头，道：“这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替你做决定，我应该相信你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顾佳也笑了：“其实我跟本没有怀疑过你和许幻山，你的为人我清楚，许幻山也不至于渣到对我的身边人下手。只是想到你们一起瞒着我，未免有些失望。”
钟晓芹点头：“我明白的。”
“我今天去见了林有有。”顾佳决定告诉钟晓芹。
“什么？她又要耍什么花样！”钟晓芹义愤填膺。
“她割腕了，医院给幻山打电话，他不愿意去，只好我过去看看。”顾佳的眉头微蹙。
钟晓芹双手掐腰一脸的不满：“不是我要在背后说他闲话，许幻山在这件事情上，是真的没有担当。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我见到了林有有，这个女人不简单。”顾佳掏出手机将录音放给钟晓芹听。
钟晓芹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我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放弃。”
“我也知道，”顾佳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钟晓芹小心的观察着顾佳的脸色，问：“那…许幻山，你准备怎么办？”
顾佳无意识的摆弄着指甲：“让我立刻原谅他，我恐怕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可他毕竟是子言的父亲，又没有真的做出格的事情…”
钟晓芹将手盖在顾佳的手背上，道：“无论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顾佳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顾佳，钟晓芹抱着食材返回季川家里，在做粥前她准备先上楼去看一下季川的情况。
他卧室的门没有关，于是刚走到楼梯口的钟晓芹就听见了异常的呻吟声，钟晓芹急忙跑到季川的床前，发现他早已经疼的满头大汗，额头滚烫。
“不行，必须马上去医院。”钟晓芹当机立断。
季川现在也无力拒绝，他疼的连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正是晚高峰，即使叫了救护车，恐怕一时半刻也赶不到。钟晓芹干脆用手机叫了车，扶着季川去医院。
到了急诊室，所幸人不多，医生不过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做出了诊断：“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动手术。”
钟晓芹心中虽然害怕，但还是通红着眼睛点点头：“麻烦医生。”
有护士小跑着来拿了一摞单据，让钟晓芹签字。可签到跟手术相关的确认单时，却被医生叫了停：“你是他家属吗？”
钟晓芹突然想到在医院只有直系亲属才能签手术单，可季川现在的情况，还等得到亲属来吗？遂一咬牙：“我是他…他妻子！”
“你有证件吗？”医生见多识广，当然一眼就识破了钟晓芹的谎言。
“我，我自己签。”季川突然从病床上撑起身子。
护士忙将纸单递了过去。
钟晓芹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
季川抬头用尽浑身力气挤出一个笑容：“放…心，以后，再签。”
钟晓芹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无法理解季川话中的含义，只知道流着泪拼命点头。很快季川就被推入了手术室。
钟晓芹浑身发软，哭着跪坐在手术室门口，一旁的小护士看不过去了过来安慰：“阑尾炎不是什么大病，这手术一个小时就能结束。”
钟晓芹却并没有放下心来，继续嚎啕大哭。
小护士摇摇头走了，跟一旁的同事道：“真是痴情啊。”
同事瞥了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钟晓芹，说：“要是我男朋友那么帅，我哭的比她还惨。”
小护士拿手肘撞了同事一下：“做梦吧你就。”
手术果然如小护士所说的，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是半身麻醉，季川被推出来的时候还很清醒，钟晓芹的眼睛已经哭的红肿，像核桃一样，季川的脸色白的虚弱，但还是微笑着安慰她，说自己不要紧。
虽然没有麻醉，可在之前的疼痛和手术的双重折磨下，季川还是沉沉的睡着了，钟晓芹在病床边又陪了好一会儿，才去找医生问情况。刚刚她太着急，根本听不清医生絮絮叨叨说了什么，只顾着被推出来的季川。
主刀的医生已经下班了，值班医生查了下手术纪录，告诉她：”手术没什么了，不过他可真够能忍的，差点就穿孔了。这应该不是第一回疼了，怎么不早点过来。”医生抬眼瞟了下她，“做为家人更要注意，不能他说没事你也跟着不用心，阑尾炎看着不是大毛病，拖久了也是要命的。”
钟晓芹沉默的听着医生的数落，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盯紧季川，让他按时吃饭，再也不要生病。这次，即使他嫌自己烦，她也不会轻易离开。
回到病房，夜已经深了，有月光自窗帘缝隙洒下，留下一地斑驳，暖黄色的台灯，在季川棱角分明的脸上打出阴影，紧抿的薄唇依然没有血色。钟晓芹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的很疼，原来这么多年，他都还是一个人。又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轻易放弃，即使不能做他的妻子，也可以陪在他左右，那样至少，多年后再想起，不会那样后悔。
医生说伤口恢复大概需要5天左右，钟晓芹决定这五天都会留在医院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