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脸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愤懑。
“我师父的脾气姐姐你也知道,也是个犟的,怎么可能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就说这病急不得,得按医理来。结果那司徒万里就骂我师父,说我师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人当场就吵翻了,司徒万里气冲冲地走了。”
“从那以后,”阿尤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恐惧,“他就隔三差五派人到山下来,有时候是堵在药庐门口,有时候是派人来‘请’,其实就是想把我师父强行掳走……师父烦不胜烦,只能一直躲着他们。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今天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说到最后,阿尤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谢花昭听着阿尤带着哭腔的讲述,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那司徒万里,听着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苏河先生医术高明,却遇上这等蛮横之人,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她秀眉越蹙越紧,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司徒万里,已然生出了几分厌恶和警惕。
难怪阿尤会怕成那样。
看来,要找到苏河先生,不仅要应付这苍云山的险峻,还得提防这槐城城主的刁难。
只是,书砚的毒,等不起了。
无论如何,苏河先生,她是一定要见到的。
安抚好阿尤,一行人不敢多做停留,继续在阿尤的带领下,向着苍云山更深处进发。
山路越发崎岖,林木也愈发茂密,几乎要将天光都遮蔽了去。
若非阿尤对这里熟门熟路,怕是早就迷失在这深山老林之中。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脚下的路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路,尽是些被踩踏出来的细窄小径,蜿蜒曲折。
就在谢花昭觉得双腿都快不是自己的时候,阿尤忽然指着前方一处被藤蔓和巨石遮掩的缝隙,轻声道:“姐姐,快到了,从这里进去。”
众人随着阿尤侧身挤过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眼前骤然一亮,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处极为隐蔽的山谷,谷口狭窄,内里却别有洞天。云雾如同轻纱般在山谷间缭绕,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花香,沁人心脾,与谷外的阴湿截然不同,当真是一处世外桃源。
谷地中央,一座简朴的茅草药庐静静伫立,庐舍虽简,却拾掇得异常干净整齐。药庐四周,是大片大片被精心打理过的药圃,一垄垄,一畦畦,种满了各种各样谢花昭识得或不识得的药草,其中不乏许多她只在医书上见过的珍稀品种,此刻正郁郁葱葱,散发着勃勃生机。
药圃之中,一位须发皆已半百,身着粗布麻衣的老者,正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侍弄着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药草。他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眼中只有那株药草。
这老者,想必就是阿尤口中的苏河先生了。
谢花昭心中暗道,只觉这苏河先生身上,有种与世隔绝的淡泊气息。
“师父!师父!”阿尤一见到老者,便像只乳燕投林般,快步跑了过去,小脸上满是委屈和后怕,“师父,方才……方才司徒万里的人又来了,他们想抓我……”
她几句话便将方才山道上发生的事情,以及谢花昭等人如何出手相助的经过,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谢花昭见状,不敢耽搁,也快步上前。她将怀中依旧昏迷不醒的沈书砚交给一旁的长影小心放下,然后对着那正抬起头看向阿尤的老者,深深一揖。
“苏河先生,”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与恳求,“晚辈谢花昭,斗胆前来,是想请先生出手,救我……救我一位朋友的性命。”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将沈书砚如何中的“七绝断肠散”,如今已昏迷数日,气息奄奄的情况,一五一十详细告知。
“钱老大夫说,普天之下,唯有先生能解此毒。求先生大发慈悲,救他一命,晚辈感激不尽,日后定当重报!”
说完,她又是一拜,几乎要伏跪在地。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苏河听完阿尤带着哭腔的控诉,又听了谢花昭的恳求,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眸子,此刻却锐利得惊人,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谢花昭一番,目光在她那双写满焦灼却依旧清澈的眼眸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又转向被长影扶着的沈书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