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个村里,以前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会自己做陶瓷,有好几家大姓都有自己的窑子。
可现在,大多数普通的陶瓷都不值钱了,很多人也不愿意再做这个老手艺,坚持下来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那些人。”四婶有些无奈的说道。
“可是景德镇的陶瓷非常的火呀?我昨天晚上还去了陶溪川,很多摊位上面的作品质量,都不一定有这个杯子好。”言许一边抚摸着手中的羊角杯,一边开口说道。
不管是触感和观感,以及设计,还有这上面的透明釉色,都让言许觉得非常的不错,而且还觉得有些眼熟。
可自己又说不上来原因,拿出手机在上面打了一行字,故意将手机举了一下,方便站在他身侧的公输烨可以看到:“公输先生,为什么我觉得这个杯子的触感非常熟悉。”
“因为它的烧制手法,和你昨天晚上买的那个荷叶盘一样,甚至用的土都是出自同一地方。”公输烨回道。
言许激动地还想用手机继续跟他交流,就听见田四婶继续说道:“陶溪川确实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那里也聚集了大多数的景漂和不少陶艺爱好者,他们年轻人有思想有活力,可以把陶瓷做出花来,把艺术做成生意。
我们这个年龄,除了会点老手艺,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年轻人。
可就是这点老手艺,也只学了一些微末,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在田家,你如果能把作品做好,那你就可以继续做下去,你要是做不好,那你就没有资格再做,不管是做还是不做,都不能砸了田氏窑的招牌。”
田四婶的话里有对跟不上年轻人创新脚步的无奈,也有自家技术成不了大器的无奈。
“田氏窑的招牌很重要吗?”言许问道。
“非常的重要,田家做陶瓷这一门手艺,迄今为止至少有六百年了,田家祖上还参与过明朝年间的贡品制作,可以说得上是传承完整的制陶世家,至今还掌握着好几种非常厉害的绝技。
有虞爸爸是我男人的大哥,他们那一代总共有四兄弟,兄弟四人从小就学习制陶,他们的父辈会在这兄弟间挑选出一个技术学得最好,天赋最高的人来做那祖传绝技的传人。
在他们那一代里,被选中的就是他大哥和三哥,前些年,三宝村建成以后,田家老三举家搬去了三宝村。
田家老二因为没有学到核心技术,早早便出门打工了,后来在外面成了家,就一直没回来过。
只有我男人,技术最差头脑最笨,从家里分出来后,自己起了一个窑,虽然烧出来的东西普通,但架不住他人勤快,数量比较大,也能赚了点钱维持生计。
刚开始大哥没怎么管他,后来市场上有人在他做出来的东西上贴上了田氏窑的标签,以高价在市场流通,被大哥发现了,便不允许他独自烧窑,只能去家里的制作工坊帮忙。”
“他明明也姓田,为什么做出来的作品不能贴田氏窑的标签?”言许忍不住开口问道。
“田家因为手艺独到的原因,制作出来的作品大多数都是精品,一直走的是高精路线,不是送展就是远销国外,甚至还有很多外地的人慕名前来定制。
我男人技术有限,原本只是想做点普通的东西赚点小钱,可因为他是田家人,就被有心的人利用,拿他的作品以次充好,扰乱市场,冒充精品,给田氏窑的名声造成了很大的损失,大哥不得已,只能把他叫回窑里干活儿。”
“我还有一个问题?”言许问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因为好奇,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你说!”田四婶毫不在意地说道。
“就是你们田家这个祖传绝技,需要在众多兄弟之中挑选技术比较好的人进行传承,我知道以前一个家里弟兄都很多,再怎么样也能有个把个拔尖的存在,可是现在大多数每家每户也就一两个孩子。
要是刚好这两个孩子都没有学习继承这一块的天赋或者兴趣,那你们家的这个祖传绝技,该如何保证能够一直传承下去?”
对于田家,言许此刻也算是有了些许的了解。
对于那一位田蓬,言许总觉得和之前自己见到的匠人都不一样,特别是对二十几岁的儿子动手体罚,还能管束好已经分家出去多年的兄弟,明明看起来不好相与,可偏偏又能保持礼貌,对家族传承要求非常的高,又对世上的事情漠不关心,实在是太过奇特了。
“可不就是你说的这样,这些年,为了下一代的传承人,大哥可没少操心,可惜啊!有虞跟我家男人一样,是一个能吃苦,能干活,就是学不精致的人。
我家倒有个儿子,说起来还得感谢大哥,那娃小的时候特别不爱学习,被他大伯扔到窑里练了一个星期,跑出来后,打死都不愿意再进去了,怕再被他大伯抓去,那简直是拼了命地读书,去年刚考上大学,临走的时候还抱着他堂哥高高兴兴地哭了一场。”
四婶说到这里,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很显然,比起留在村子里传承家中手艺,能够考上大学走出去才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心愿。
“可是这样一来,你们家还能找到更合适的传承人吗?”言许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所以,匠魂令才会指引你我过来。”公输烨随口说道。
言许被他这么一提醒,隐约感觉到了此行任务所在,连忙开口问着田四婶:“那除了你们两家的这两个孩子,你们其他兄弟家的孩子有发现具备这一门天赋的吗?”
“老二家早就没做这个了,他家的孩子更不会回来做这个,老三家只有一个女儿,就在三宝村当网红做直播,主要是帮忙做一些陶瓷带货。
而且田家有个规定,技术只能传男不传女,所以老三家的那个姑娘,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学陶艺。”田四婶随口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对田家窑未来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