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束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抬手缓缓端起面前的白瓷茶盏,将盏中的半盏清茶饮完。
再次抬起眼帘时,他颇为凝重的打量着祁雪衣,正色说道:“五小姐,你终究是个聪慧的女子,该教你的,老朽皆已教了。你回去细心体会吧,若是有什么紧急事件。你自可来此留下口信,这店里的伙计,会转告与老朽的。”
“但,若不是要紧的大事,你最好不要来打扰老朽。”
“毕竟,老朽此次帮你,是授了南王之意,可是不图回报的。”
“可你若是,事事皆想着依靠老朽,那就另当别论了。老朽可不是什么好人,这若是激起了老朽的贪欲。到时,老朽很有可能,会以此来向五小姐索要回报了。那便违了老朽帮你的初衷了。”
“多谢你的提醒,雪衣记下了。”祁雪衣对着黎束行了一礼后,缓缓的起身,走向雅间外。
一出了雅间,祁雪衣的眼中,立时便涌出一抹不屑的冰冷之色。
方才,黎束同她说这最后的几句话时。他那眼神里,似乎透着一丝隐隐的垂涎之念。
哼!她祁雪衣,岂是他一个老头子可以觊觎的?真当她祁雪衣是愚笨之人?嘿,这也未免太小瞧了她吧?昨晚她回去后,寥寥言语,还不是将祁尤这个小贱人给气走了。
“姨娘,咱们是回去吗?”
在一楼等着的小禾,见祁雪衣正在往楼下走来,她赶紧跑到祁雪衣身边,搀扶着她:“姨娘,呃,咱们随便买些什么东西带回去吧,也好有个说辞不是。”
“小禾,你倒是细心的。”
祁雪衣很是满意的说道:“去点胭脂水粉什么的,顺便在买些干果吧,祁尤这个贱人,可是极为喜欢吃零嘴的呢。”
“好的,姨娘,小禾这就陪着你去。”
小禾扶着祁雪衣不慢不紧的,往前走着:“也不知道,祁尤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今儿一大早,小禾便去打听了。”
“可却并未有听到,有任何的关于,惹王爷动怒的消息传出。这沁暖居中的下人,嘴巴可都严实的不得了呢。”
“哼,王爷对祁尤这个贱人的态度,可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清了。”
祁雪衣冷哼了一声,说道:“小禾,你以后不要刻意的去打听,沁暖居中的消息。那院子的下人,一个个可精明着呢,想来定是王爷亲自挑选的。”
“祁尤这个贱人,即便在怎么不得宠,可这贱人的命好,有个极有钱财的外公。不管她的外公是生是死,可她却都是那些钱财的唯一继承人。”
“同她相比,眼下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何况,昨儿她那出口成章的才华,这么多年来,她竟从未在人前暴露出丁点。可见,祁尤这个贱人的城府之深绝非寻常人般。想要彻底的将她除去,只恐我需要付出极大的心血。”
“小禾,从今以后,你定要事事细心切勿冲动。若是我有冲动的时候,你也定要及时提醒我才是。这狄王府中的主母之位,我祁雪衣要定了。”
“是,姨娘,小禾记住了。”小禾一脸恭敬的应道。
“……”
“染墨,你都看到了吧?这个死瘸子,果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人。”
躲在对面一家客栈二楼的翠竹,见着祁雪衣出来后不久,黎束便急急走出了茶楼。
翠竹立在半掩的窗子后,对着立在她身边的染墨,急急说道:“可见主子昨儿的猜测,都是对的吧?也亏得主子有先见之名提醒了翠竹,让翠竹多盯着她点呢。哼,这个死瘸子,虽然变的沉稳了些,可对于有些事情,她还是太过与心急了。”
“主子看事情,倒是一看一个准。”
染墨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冷光后,继而转脸对着翠竹笑道:“翠竹,你的这顿罚算是功过相抵了。以后,万是不可在如此粗心了。走吧,咱们这就回去向爷汇报去。顺便再问爷讨点赏钱,爷昨儿可是同主子圆了房的,嘿嘿……”
“爷可真是不要脸的很呢,昨儿主子可是喝醉了酒的。乘人之危这事,爷竟还真给做出来了。”
翠竹撇了撇嘴巴,很是无奈的说道:“染墨,翠竹觉得这圆房的事,最好先瞒了,风蝶园中的那个女人。”
“她私下里来见南王的人,还有她昨儿对主子的过分热情。可见她肯定是盘算着,如何算计主子呢。出于稳妥之意,也为主子安好,不该让那个女子知道的事情,万事不能让她知晓的。”
“翠竹,你倒是提醒了我,快点回去,此事得尽早吩咐下去才是。”染墨一时有些急,他抬手拉着翠竹的手,急急走向房门。
翠竹猛地觉得手中一热,她看了一眼径直向前快走的染墨,她的唇角顿时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当两人,一路急速赶回狄王府时。
两人未有去沁暖居,而是先来了童倾烈的书房,染墨将他方才看到的事情,一一跟童倾烈细细说了出来。
听完染墨的诉说,童倾烈的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厌恶之色。
他冷着一张脸对着染墨说道:“染墨,你先去沁暖居吩咐下去,勿要将本王同尤儿圆房这事泄露出去。祁雪衣的目的不明,便先委屈尤儿些日子。翠竹,你留下。”
“爷,翠竹今儿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爷知晓,你还不去?”
“……”染墨看了一眼翠竹,立时抬脚走出了书房。
“爷,你想罚翠竹便罚吧,翠竹昨晚确实有些失职……好在主子无恙。”看着染墨走了,翠竹低垂着眼眸说道。
“此事便是一个教训,这顿罚便算了。”
童倾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凝眸打量着翠竹,若有所思的说道:“翠竹,爷很想知道,为何你同和风两人,同时出现在尤儿面前。可尤儿,似乎对你较为看重?”
“……”
翠竹一时不敢回答童倾烈的话,她尚未弄清楚,童倾烈话中的意思。若是因她的回答,和风被罚了,或者是被发卖了,那她可就害了和风呢。
“爷不会责罚和风,也不会卖了她的。”
童倾烈仿佛是看穿了,翠竹的心思似得。他依旧打量着,低垂着眼眸翠竹,说道:“爷不过是,出于保护尤儿的意思。若是和风有什么短处,爷也好让染墨以后多盯着点她。翠竹,你若是真为你主子好,便不该瞒爷的。”
“……”
翠竹沉思了片刻之后,她咬了咬牙说道:“爷,主子曾经是很喜欢和风的,但因将军府中的小姨娘,和她的那两个孩子的死……”
“呃,和风那日在灵堂上的表现,失了分寸。和风那时,心痛那两个孩子的眼神,让主子有些担忧。何况,那孩子又不是死在主子手中的,那是安婉容下的手。”
“主子说,和风的软肋便是心之柔软。她怕和风的短处,将来被人利用了。其实主子对和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
听着翠竹这有些含糊的诉说,童倾烈双目出神的思量了片刻,说道:“翠竹,以后有些话,不该同和风说的,便不要让和风知晓。风蝶园中的那个女人,若是再去沁暖居,你完全不必对她客气。毕竟,有些话,你的主子并不好说。”
“嗯”
低着头的翠竹轻嗯了一声,她忽然抬头看向童倾烈,问道:“爷,翠竹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童倾烈点了点头。
“呃……爷,主子昨晚跑出去的时候,很是悲伤呢。当时翠竹问了她,为何主子同爷的结合,只是一个交易。主子说,她想要出将军府,只能靠着嫁人这一条路。”
翠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似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说道:“主子的舅舅,便以家财为由,让爷将主子娶了过来。”
“可爷昨夜又同主子圆,圆了房。爷,你待主子是真心的吗?翠竹看的出来,主子对爷是真心的喜欢。但主子的嘴巴很犟,性子也极为要强。主子即便是在怎么喜欢爷,她也会装出一幅不喜欢的模样来。”
“爷待你主子,从无半点虚假,这一点染墨清楚的很。你若是不信爷,大可去问染墨。”
童倾烈皱了皱眉头,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翠竹,说道:“翠竹,爷知晓,你的主子将你视为这王府之中,唯一的亲信。这沁暖居中的下人,也都是染墨细细挑的。从今之后,爷便将沁暖居交到你手上了。”
“爷,翠竹不想管什么沁暖居,翠竹只想跟在主子身边。这沁暖居,花嬷嬷照看的挺好的,主子也说了,花嬷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用着放心呢。”翠竹苦着一张脸说道。
“……”
看着翠竹还未有完全脱离孩子般的心性,童倾烈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回你主子身边去吧。她今儿有些累,你多看着点她。”
“我家主子累,还不是爷,干的不要脸的事情太多了……”翠竹留下一句话,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
童倾烈立时满头黑线了起来,这小丫头的心智,终究还是不够成熟,但比起和风来,她倒是理智的多。唉,跟了她的新主子,她倒是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爷,你,你是不是……该给染墨发些喜钱?”
办完事情的染墨走进屋内,将他那目光落在童倾烈的脖子上,说道:“我家主子倒是个狠人呢。”
“……”
童倾烈抬手丢出一张银票,狠狠瞪了一眼染墨道:“染墨,方才爷从翠竹的话中,听出了些门道,有些事情,尤儿对翠竹也是有些隐瞒的。今晚,你去将射月调回来。以后,由他跟着你主子。”
“爷,你不是都和主子圆房了吗?还担心什么呢?”染墨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有些不解的说道。
“爷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踏实。”
童倾烈立时板起了一张脸,他双目出神的说道:“这乐良一是何时同尤儿认识的?为何他会送了尤儿一箱子的衣裳?还有尤儿房中的桂花糕,那里面的桂花,用的可是只有南蛮之地,才会有的桂树之花呢。”
“爷的直觉便是,这乐良一将会是爷最大的情敌。染墨,此事,你查了多日,可有半点头绪?”
“呃……”
染墨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尴尬之色,他下意识的轻摇了一下头。这件事情,他确实查了多日,未有丝毫的头绪。
“连你都查不出来,此事岂会不蹊跷?”
童倾烈冷冷扫了一眼染墨:“还有,南王为何要帮祁雪衣?他的目的是什么?”
“爷,想要知道南王的目的,这件事情倒是好办的很。”
染墨皱了皱眉头说道:“小禾既然是何顺的人,以她的机灵,只是会设法弄出来的。即便是小禾不知道也不要紧,染墨可以从黎束身上下手。待染墨寻个机会,趁着黑夜将他绑出来……”
“染墨,你除了会绑人,还会干什么?”
祁尤带着翠竹,刚走到书房的门口,便听到染墨最后的这句话:绑人。她便应了一声,抬手推开书房的门,快步走了进来。
“呃,主子。”染墨一脸尴尬的叫了一声。
“尤儿,你怎么来了?”
看着祁尤突然来了,童倾烈的脸上,立时便露出了一抹浅笑。
他猛地起身走向祁尤,将祁尤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按坐了下来说道:“可有吃点饭食?你昨夜可是喝了很多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