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太医仔细检查过后有了定论:“回皇上,二殿下打翻的这碗药里并没有毒。”
“怎么可能……你这庸医到底会不会验毒?你是不是太子的人?”
萧时琛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声音微颤,“父皇!为保万无一失,还请父皇多召几个太医检验才是!”
龙榻上的皇帝冷眼瞧着萧时琛愈加慌乱的神情,冷哼一声,但还是准了他的请求。
数名太医都取了药渣仔细查验,得出的结论和之前的太医并无二致。
这下萧时琛彻底乱了阵脚:“不可能!就算这碗药没毒,他们之前端来的药里肯定有问题……”
“够了!”
皇帝实在是看不下去萧时琛在众人面前疯言疯语的模样,随手抄起桌边的杯盏狠狠砸向他的额角。
二皇子的脸上顿时血流如注,眼泪和血混在一起显得好不狼狈。
他在皇帝面前一向得宠,连句重话儿也没挨过,冷不丁被砸了这么一下,倒是把他砸懵了。
“逆子!没有在朕的药里发现玉滴桃,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玉滴桃是南疆的一种慢性毒药,长期服用可致人死地。
是之前绿芜去拿我的冬衣时,藏在冬衣里带进来的毒药。
二皇子闻言顾不得额角的疼痛,不可置信地望向怒极反笑的皇帝:
“父皇,你……你怎会知道……”
数日前,我故意放绿芜回祝府取衣物,就是为了给她和沈儒意制造单独相见的机会。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还是从前沈儒意教我的道理。
这段时间我通过绿芜的嘴向沈儒意传递了不少“秘密”,在沈儒意眼里,绿芜非常聪慧且可靠。
毒药带进东宫后,就被我找机会掉了包。
我每煎药时都把绿芜带在身边,她每次都把藏在指甲里的药粉悄悄撒入药中,以为是毒药,其实只是葛根粉而已。
但即便是加了葛根粉的药,我也从未端到皇上眼前。
13
五日后,皇帝下诏命二皇子即刻起身前往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府中幕僚沈儒意心术不正,媚上惑主,三日后问斩。
上一世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大雪洋洋洒洒飘落在刑场上李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鲜血喷洒在雪地上,铺就了沈儒意的功名大道。
而今……
我独自一人来到阴森晦暗的监牢。
沦落成阶下囚的沈儒意早已失了往日的神采,那双桃花眼再也没了往日的光芒。
看到我的那一刻,披头散发的他猛地扑到铁栏上,仿佛看到了救星。
“保宁,你是来救我的对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呵,这个人如今怎么这般蠢!
我站在黑暗里,故意放软了声音,“你曾经说过‘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如今这句话还作数吗?”
“作数!作数!只要你救我出去,我就带你私奔!我们一起去塞北、去江南,去一切你想去的地方……”
“塞北和江南的风光我还不曾见过,心向往之,可是……”我向前一步,嘴角染上几分戏谑,“你若是负心薄幸,始乱终弃,又当如何?”
沈儒意此时一心只想“打动”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语气里的玩弄。
“沈儒意发誓,若有朝一日辜负了保宁,便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我忍不住冷笑,“雷劈确是不错的死法,只是如今怎么死已经由不得你了,我已经为你挑好了死法。”
“你这是何意?”
“沈儒意,你当真以为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一无所知吗?”
闻言,沈儒意一下子跌坐在枯草地上,浑身战栗,可下一瞬他又疯了似的跪在我面前。
“不!保宁你听我说,都是绿芜那丫头勾引我的,我从未对她动过情,给陛下下药嫁祸于你也是她的主意,与我无关呐!”
事到临头,他倒是把一切龌龊都推给绿芜了,真是可悲又可笑。
就是这样一个假仁假义、卑鄙不堪的男人,上一世,骗得我痴心错付,又将我玩弄于股掌间,最后还让我家惨遭灭门之灾。
上一世,我是真的蠢到极点。
我既耻于自己的愚蠢,又恨极了沈儒意这副嘴脸,忍不住一脚踹在他心窝上。
连日的折磨早就让沈儒意虚弱至极,被我踢了一脚竟口吐鲜血。
“我已经向陛下请旨赐你凌迟,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三十二刀。待你死后我便将绿芜送下去陪你,让你俩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他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想求我却只能大口大口吐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吩咐狱卒拿药吊着他的性命,务必让他活到受刑那天。
走出监牢,那股血腥味道终于散去。雪依旧下个不停,白茫茫一片,刺得我双目发疼。
“阿宁,别在雪中站着了,随孤回宫吧。”
太子从背后走来,将他的大氅披在我背上,温热的气息裹在我周身,足以抵御凛冽的寒风。
“来年开春,孤陪你去塞北和江南,可好?”
(番外)
我是东宫太子萧瑜轩,作为本朝储君,我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可唯独得不到阿宁的心。
十岁那年,我曾在宫墙外的海棠树下见过她一面,从那之后便念念不忘,她的一颦一笑再也没能从我脑海中消失。
可是,阿宁却爱上了那个白衣幕僚,沈儒意。
都说感情讲究先来后到,明明我在先,他在后,可是阿宁却对他一见倾心,对我视而不见。
母后劝我放下儿女情长,另选一位母家架势显赫的太子妃。
既然阿宁不愿成为我的妻,谁来当这个太子妃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我本已心灰意冷,没想到能在福阳的生辰宴上再次见到她。
她明显精心打扮过一番,微风拂过,花雨飘落,她一袭绯衣翩跹起舞,一如当初我在海棠树下见到的那般惊艳。
虽然不知道阿宁为何放弃了沈儒意,选择了我,但我暗暗发誓,会一辈子守在阿宁身边,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和尊贵的女子。
老二与我争斗多年,终于被父皇厌恶,赶去了封地。
阿宁提出去监牢见沈儒意最后一面,我虽然不喜,却还是应允了。
她走后,我躺在榻上小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妧妧嫁衣如火,低眉浅笑着与沈儒意共饮合卺酒。
画面一转,沈儒意面目狰狞,一巴掌将阿宁扇倒在地,一边小心翼翼地哄着身边的娇妾,一边狠狠踩着阿宁的手指。
雪下得好大,我一瞬间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还有太傅家一百多口人全都跪在雪地里,刽子手磨刀的声音令人胆寒。
李太傅头发斑白,狼狈地跪在站首台上。
阿宁双目猩红,死死盯着台上监斩的沈儒意。
我拼命地朝她奔跑过去,她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只能无助地看着她身首异处,血雨漫天。
从梦中醒来时我已经是冷汗涔涔。
窗外的雪下得愈发急了,恍惚间和梦中的情境重叠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头,让我难受得浑身颤抖。
我披上氅衣,冒着风雪朝天狱的方向走去,梦中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此刻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将阿宁搂在怀中。
“殿下,你冷吗?怎么抖得这样厉害?”
“阿宁,孤做了一个梦,梦到孤没有护住你,没有护住李家……”
我的声音忍不住哽咽,手轻轻抚上她的脖颈,刀斧砍下来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阿宁愣了一瞬,蓦地笑起来。
“殿下做噩梦了?梦都是反的,我和殿下一定会平安康顺,长命百岁!”
“嗯,我必与我的阿宁执手偕老,连枝共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