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长青殿叩拜太子后,穆羽简单说明了被掳一事。当然,真假王姬只字未提,轻描淡写地将大半功劳归功于徐景明。
经此一遭,太子与徐侧妃对穆羽冠关切更甚。数不清的漂亮话从他们口中蹦出来,傅侧妃那干瘪空洞的言行与之相比实在差远了!
徐侧妃状似无意问道:“听二弟说,找到小二的时候你们已经脱险了?本宫与殿下也能放心些了。前几日被采花客掳走的闺秀,被毁了清白,饶是被救回来也……”
徐侧妃轻叹摇头,不忍再说。
太子则是“关切”地看着穆羽。
此刻哪怕是蠢蛋也该看出二人在拐弯抹角试探穆羽的清白。
穆羽讽刺道:“难道我被毁了清白、没了名誉,东宫便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吗?是让我此后青灯古佛,还是即刻悬梁自尽,成全一片清名?”
太子道:“娘娘这是在关心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好歹、胡言乱语!”
穆羽冷笑道:“女儿是在提醒父亲,别忘了东宫如今的局势是怎么得来的。对功臣兔死狗烹,父亲就不怕来日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穆羽好似被激怒的小兽,顶撞起来口不择言。
看在有心人眼中,正是女子受辱后被戳中痛处的反应!
太子神色微变道:“你果真?!”
徐侧妃拉住太子,道:“怪妾身不好,说起这等污秽事。小二智勇双全,又有殿下为父,余生定然贵不可言。天色已晚,咱们先传膳吧。”
穆羽失望于太子的态度,恹恹道:“女儿没那精神,告退。”
兀自离开之际,仍能听到太子压抑的怒声,“看着逆女!”
出了门,穆羽看着笑吟吟走上前的聂棣,暗骂倒霉,但此刻再躲已来不及,索性迎面而上。
“女公子脸色真差,难道真如其余幕僚猜测,被毁了清白?”
“关你屁事!”
聂棣道:“女公子智勇双全,只要您开口言明清白,与殿下服个软。旁人不敢说,殿下定是愿意顾及东宫颜面的。”
穆羽啐了口,“暗中作祟的狗东西!”
聂棣讽道:“彼此信任不再,怎能怨怼旁人?共事一场,别怪在下不作提点。这东宫可藏着许多你意想不到的敌人呢。”
穆羽不置可否,“那就拭目以待。”
离去时,穆羽出于泄愤之故,刻意撞向聂棣。人当然没撞到,但他怀里的东西被撞洒在地。
穆羽打眼一瞧,这不是胭脂吗?观其外观,还是宫里特制的精品。只可惜全是最不受女子喜欢的直男色。
穆羽眼疾手快将胭脂盒攥到手里,果然听见聂棣急切道:“还给我!”
穆羽将胭脂盒扔给他,不禁恶寒地睨了他一眼,“聂先生癖好真特别。偷胭脂还随身携带。”
聂棣道:“此乃东宫所赐。”
穆羽笑眯眯讽道:“没听说你成家生子啊,父亲总不能好端端地赏赐门客胭脂水粉啊?”
除非,是聂棣开口讨要。
穆羽脑筋转的贼快,揉着刚才手上粘到的胭脂,忽然眼中一亮,这香味怎么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钱并非白拿,聂先生那边有劳夫人说和。”
“大人放心。”
穆羽回神之际,哪里还有聂棣的身影。
穆羽心下一喜,今日看到的那名女子分明还是未婚女子的打扮,自称亦非妇人,应当尚未成婚。说来,今日徐景明会英雄救美本身就透着古怪。
再刚正不阿的一品大员,也不至于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民女,去顶撞因王姬失踪而愤怒的大燕士官。
这绝对是对付聂棣的突破口!
穆羽本欲回房,巧的是路过南明漪所在佛堂,据说,穆羽“病重”的日日夜夜,南明漪几乎一直跪在佛前。
穆羽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进去探望一下。
见了南明漪,穆羽无奈拉起她,“姐姐!我这不好好回来了吗?干嘛还跪?”
南明漪道:“不可对菩萨不敬!这都是多亏了菩萨保佑。”
南明漪神色难掩憔悴,嘴唇连半丝血色都见不到。穆羽见着她这副模样,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好嘛,小二知错了。佛堂阴凉。我扶姐姐进屋歇息?”
南明漪笑容微僵,道:“我再待一会儿。你还好吗?我有次偷听到母妃与父亲的谈话,说是……”
“说我被采花客掳掠,还是清白已毁?若我当真已是肮脏不堪,姐姐还会将我视作姐妹吗?”
南明漪见穆羽神色轻松,这才放下心来,道:“这种事怎能随意开玩笑?!”
“因为是姐姐嘛,旁人我可不敢这样。”
南明漪哭笑不得,轻敲了敲穆羽的脑门,一本正经地教训穆羽。
她拉着穆羽问东问西,看似无心,实则却是在试探什么。意识到这点的穆羽,有过一刻,甚至想要开口问她,想知道什么。
但直至夜幕,穆羽与南明漪作别之时,也没有问出口。
曾几何时亲密无间的姐妹,彼此也有了隐瞒与隔阂。
回到房中,穆羽为防止打草惊蛇,并未直接出面调查,而是对叶婉贞修书一封,请她代为调查聂棣相关之事。
晏清洵一到关键时候就回家探亲,八成是聂棣的调虎离山之计!
穆羽心下戒备,必须尽快解决聂棣这祸患!
霁华王姬虽平安回宫,但涉及清誉名节一概密而不发。蛮横更甚往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燕夏岌岌可危的关系。
这日,宫中特意举办了一场骑射比赛。
夏帝道:“听闻霁华王姬在大燕最好骑射,我南夏儿郎也不遑多让。”
假王姬笑道:“承蒙陛下厚意。今日本宫就开开眼界。”
夏帝道:“请上座。”
“请。”
承夕不由分说地拉着穆羽在夏帝一旁坐下。
穆羽顶着众人的目光,一时如芒在背。
近日这臭小子不仅在夏宫搅风搅雨,四处寻不痛快,还每每叫上穆羽做跟班,平白为穆羽拉得一手好仇恨。
穆羽欲哭无泪道:“殿下,我到底哪得罪您了?”
真假王姬的事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说。
承夕道:“看妹妹你顺眼,抬举你呢。”
“别,您看我哪顺眼,我改还不行吗?”
承夕诚恳道:“看你活着。”
穆羽:……
此次骑射分两场,上半场比御马,下半场比箭术。值得一提的是,比试之人皆为南夏未婚青年才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相亲者也。
场中表现最亮眼的,无疑是风雅明达、文武双全的潞城太守叶逍。
连赫连承夕看了,都忍不住赞上两句。
“小白脸身手不错,是哪家的公子?”
穆羽道:“不许觊觎我未来姐夫。不知道。”
“嘿,今日骑射论武,可是让小爷我挑选夫婿的!”
穆羽起哄道:“有种快挑啊,我等着闹洞房呢!”
承夕一个脑瓜崩敲到穆羽脑门上,“再蹦跶小心哥哥让夏帝帮你赐婚!”
穆羽嫌弃道:“呸!你敢!”
承夕还道:“呸!你等着!”
穆羽与霁华王姬“相谈甚欢”的模样,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便成了心头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