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起来,穆羽委屈道:“叔叔早这样多好,万一此事传出去,侄女以后还活不活了?”
听着这贼喊捉贼的言辞,南钰眉间青筋跳了跳。快速理好衣衫就欲离开,左臂却被穆羽一把抓住--
“叔叔就这么走了,万一抛下侄女不管,怎么办?”
轻声安抚处于发怒边缘的紫衫公子道:“叔叔莫气,侄女的意思是,不如您给我留点什么信物?也好让侄女安心。”
穆羽压根不在乎南钰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反正她的脸皮没有最厚,只有更厚,抓着南钰死活不松手!
南钰眼前一阵眩晕,“本王从不失诺,松开!”
穆羽眼珠转了转,秦王这反应……好像在急于掩饰什么?难道……他果然有什么隐疾?
心中暗喜,自己有预感,这绝对是回夏的契机!
该怎么试探呢?
穆羽忽然松了手,飞快从他腰上几块随身玉佩中,抢过一块色泽洁白的羊脂玉,道:“侄女当然信得过叔叔,我看这玉佩挺不错的,不若交由侄女把玩几日?”
南钰扫了一眼穆羽抢走的玉佩,脸色霎时黑了,“把玉佩还我!”
可下一刻,无赖的小姑娘却将玉佩当着他的面揣到了贴身的衣兜里。
冲他纯良一笑,有本事搜身呐?看我这次不气死你!
”你!!!“
南钰再次被穆羽的无耻刷新了认知,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竟生生将这口气咽了下去,转身离去。
穆羽见状,大笑不止。将玉佩拿出来,在手中抛了几下,心想,果然被我猜对了!现在,只要等着这便宜叔叔主动来谈条件就行了!大夏,我回定了!
南钰生着闷气回到厢房,刚进屋便觉血气上涌,两眼一黑,险些跌倒。
白日见穆羽命悬一线,南钰出手相救之时稍动了真气,原本被压制住的毒又发作了。疗毒许久,直至夜幕降临才堪堪转醒。
见状,傅将军与一应下属提着的心,才勉强放下。
傅淮眉头紧皱,快步上前,道:“王爷……”
“东西可寻到了?”南钰有气无力地问道。
傅淮攥紧拳头,良久,才失望道:“白氏兄弟的府邸俱已搜查,毫无踪迹。这毒发作得愈发频繁,若再拖下去……不如先回夏找太子算账,逼他拿出解药?”
南钰道:“不,今日毒发纯属偶然,本王……还能再撑些日子。”
不说太子手中是否握有解药,如今绝非与他公开决裂之时。难得白莫喧出征在外,只剩一个草包幼弟在京,是搜寻解药的良机。
南钰眼前忽然闪过着暗红衣裙的女孩身影,心下暗叹,只是,还是出了些意外啊……
思忖片刻,南钰道:“寻‘小二’来吧。”
正房这边,白倬云自白日举动后,不知躲去了哪里,时至深夜都未回府。
穆羽看完诸国卷宗,抱着皮毛斑驳的小狗子窝在房中,颇有些百无聊赖。
捏着小狗子耳朵,道:“你那个‘爹’啊,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姑且看在他即将回朝的兄长的份上,我都不至于如何。敢动杀念,失手了却不敢回家?既然做了,不如一条道走到黑来得干脆!”
小狗子冲穆羽叫了几声,又叼着她的衣摆往外扯,自然没扯动。急得直转圈,叼穆羽荷包时,却将里面的药瓶掉了出来。
这小东西是白倬云之前为了讨穆羽欢心,不知从哪捡的,刚送来时瘦骨嶙峋,浑身是伤,有进气没出气。
穆羽将药瓶收好,捏了捏它的耳朵,道:“这东西可不能碰。”
早些时候,穆羽得以接近南钰时,便从他身上嗅见了血腥味,猜测他是受了不能为外人道的伤。后来一番试探,果然确认他已中毒颇深。
这药瓶中装的并非解药,而是穆羽打算拿来与真正的解药调换的。穆羽信不过他南钰,所以绝不会轻易将底牌交付。
“小没良心的,我伺候亲儿子一样伺候你,把你养肥了就投奔你‘爹’去了。”
小狗子忽然亲昵地蹭了蹭穆羽,那模样真像是听懂了穆羽的话,“汪汪汪!”
穆羽笑着点了点小狗子的鼻子,“哼,真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这么会察言观色,但狗可以没骨头,人不能没有担当。”
一名侍女忽然进来,福身行礼道:“夫人,傅将军派奴婢特来告知,说是明日午时将启程回夏,请夫人今夜临别一叙。”
“知道了。”
穆羽将小狗子放下,思索一二后,起身前往西苑。
别居很静,刚一踏入,穆羽便察觉到有道阴寒的目光在审视自己。
穆羽忍下朝梁上看去的冲动,柔柔一笑,如往常一般搬了个小杌子,在面色惨白的南钰床前坐下。
“来得真早。”
“侄女暂时还是能在府上说上话的。”
言下之意,深夜密会不但没人敢治穆羽,更无人会多嘴半句;再则,秦王并非穆羽唯一出路。
南钰低低哂笑了声,“不必紧张。你我乃血脉至亲,有叔叔在一日,定会护着你。”
穆羽心下冷笑,“叔叔所言极是,都怪侄女不识好歹,不懂您先前执意让我留在侯府的‘良苦用心’。”
南钰道:“明人不说暗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何况防的还是枕边人,是一辈子。”
穆羽柔柔笑着,却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一丝杀意转瞬即逝。
穆羽收敛了笑意。默了默,试探道:“侄女生性怯懦,就算明白一些大道理,真要下定决心也不容易,叔叔不妨再试着说服一二?”
南钰:……
“此事若成,本王欠你一条命,应你三件不违底线之事。”
南钰这保证算不错了,以他的权势地位,也没必要诓骗自己一个毫无利益冲突的丫头片子。
穆羽见好就收,道:“叔叔言重了,您为侄女千里赴齐,如今能回报一二,是侄女的本分。”
“你放心,本王一诺千金。”
穆羽道:“不知叔叔需要侄女做什么?”
“多日前,本王遇刺时不慎为涂毒利器所伤,那毒出自白倬云长兄--安定侯府。”
穆羽敛眉,暗暗思索,南钰所言与自己的猜测出入不大。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骗自己。但这么急,他果然快撑不住了?
穆羽眉头微皱,“明日午时,是不是太急了些?”
南钰麾下能人异士众多,只怕他在找上自己之前,已然搜查过白氏兄弟府邸。连他都一无所获,自己能找到吗?
“不必勉强。本王既然已经允诺,就算拿不到东西,仍会带你回朝。”
穆羽眸色微暗,但这样一来,自己和南钰的交易也就作废了。孤身弱女回夏,还不如留在已有了解的宣平侯府,来得有把握。
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自己能否找到解药,该不该赌一把呢?
“明白了,叔叔请轻侯佳音。”
南钰一直目送穆羽离开,神色始终平静如初,心底却早已暗潮汹涌。
这女孩方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极有分寸,有分寸到一直将将踩着自己的底线走过!
就像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臣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她本来应该只是一个痴傻多年、尚未及笄的女孩才对。
南钰眼中晦涩不明,末了,忽然打了个响指,一名黑衣影卫,随即出现在房中。
附耳低语,吩咐道:“去盯着她,一旦拿到解药……”
穆羽镇静自若地出了西苑,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却发现自己背上早已冷汗连连。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才冷静下来。
如果自己没猜错,但凡自己在刚才的谈判中有一点得寸进尺,引起秦王的不满,梁上的影卫便会即刻令知道秘密的自己人头落地!
穆羽皱着眉头,回望了别居一眼。这个秦王不是自己以前交集的那些唯利是图的政客,他……不会给自己时间去消弭来自对方的压力,也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