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接连将近一个月的围城和进攻，让那些药人们也扛不住了。
虽然大多已经是没知没觉的行尸走肉了，不过就这么寸步不离地风吹日晒、霜打雨淋的，就算是块石头也未必能完好无损。
更何况他们本质上只是一副人的躯体，并没有多么坚实耐操。
于是，在城墙上的守军终于在某一天嗅到了一股腐烂的臭味，等他们低头往城墙下面一看，一群烂得露出了森森白骨的骷髅架子正抵在城墙脚，用露出指骨的手一点一点地抠着城墙的墙皮。
实在是叫人恶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事禀报给了裴寒，又上奏到周泽昊及裴雪那儿，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
这件事传到临时医馆的时候，倒是孟不凡和晋羽一听就来劲儿了。
苦于无解的裴寒见他们眼睛都亮了，忍不住问道：“二位，可有什么方法解决此事啊？要是他们真成了枯骨，不知道会不会更难解决他们。”
孟不凡择草药择得眼睛都快花了，可丝毫不忘笑话他几句。
“那骷髅骨一刀就能砍得散架了，这是好事，你怕什么？我倒是想起，从前师父跟我和师兄讲过的一件事。”
裴寒好奇地追问：“什么事？”
只见孟不凡与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师兄对视一眼，笑而不语。晋羽见不得他卖关子，便直接说起了这段往事。
“当年北苍的江湖上有一桩著名的灭门毁尸案，是一个很聪明的江洋大盗犯下的。受害者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世家，只不过那世家的小姐被江洋大盗看上了，不肯下嫁于他，便被满门灭口。只是当初被发现的时候，世家府中空无一人，起初江湖人以为是这世家搬迁到了别处，府宅荒废。可后来官府的人介入以后，发现府中贵重之物都没有带走，且府宅各处都有可疑的水痕。他们百般调查无果，便请了我们师父去研究一番那些奇怪的水迹，他是当时颇富盛名的医者，跟官府经常打交道，偶尔还会做一些仵作的行当。你猜，那水是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迹？”
裴寒拧眉，想不出来。
“怎么？难道那世家被灭门之后，水痕都没有干？”
“没有。”晋羽说的十分笃定。
这时，闲坐在一旁打瞌睡的萧雨初突然捧着药杵和药臼坐到了他们的旁边，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应该是世家里所有人死后化作的尸水吧？”萧雨初眼眸发亮，用娇俏漂亮的面容说出骇人的话。
孟不凡此刻的脸上只有两个字：无趣。
晋羽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那江洋大盗也是个用药的高手。他将世家中上下杀绝后，便以化尸粉处理了这些人的尸身，便是连骨头都没留下。”
“……”
裴寒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不舒服。
那种场景，想想都觉得恶心。
一旁的萧雨初掩着口干咳几声，哽了下喉咙，似乎也脑补出了那种画面，强忍着胃海翻腾，又追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可有抓住那江洋大盗？”
晋羽遗憾地摇了摇头。
孟不凡颇有感悟似的叹了句：“祸害遗千年呐！”
从这番谈话中，裴寒觉得自己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关键，满怀希望地问道：“那这化尸粉，你们能做吗？”
要是有了这东西，从城墙高处撒下去，那药人和尸人必然会荡然无存。
孟不凡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会是会，师父当年专门研究过此物，但是缺药材。要是北苍派来的后援是杏林堂，那就好了。他们亲自培育的草药里，就有我们要的东西。”
提到了杏林堂，裴寒眼里的光瞬间消散了。
他跟杏林堂八字不合，求他们还不如直接拿刀跟骷髅对砍呢！
这时，忽然一旁的萧雨初放下了捣到一半的药，掩着口干呕起来。
裴寒转头看去，忙伸手在她的后背上顺了顺，关怀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午饭吃多了？”
“噗！”一旁的人笑出了声。
孟不凡还以为这傻子能自己发现端倪，结果脑子直得像竹竿儿一样，还以为他那小媳妇儿吃多了才想吐。
绝。
真踏马绝！
小寒公子，不愧是你！
孟不凡默默地跟自家师兄比了个手势，晋羽默默地别开头，想着的是：你俩一样都是傻子，不分伯仲。
担心自己异常会露出马脚的萧雨初一听裴寒说的话，心情失落不说，还很想好好暴揍一顿这个男人。
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萧雨初无奈地垂下了眼眸，长长叹了口气，“我没事，我先去休息一下，今天太累了。”
“呃，好。”裴寒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刚想跟着她去侧室去陪陪她，结果却不想被萧雨初砰的一下关上门，将他挡在了门外。
察觉到了她的怒气后，裴寒有点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苦恼道：“怎么突然生气了？我有哪里惹她不开心吗？”
室内短暂地只能听见骨碌碌的碾药声，孟不凡和晋羽都聪明地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沉默。
好在萧雨初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起码是在北苍国的支援赶到的时候，就已经气消了。
已经有过应对药人经验的下江道驻军被特意调来支援合国，当裴寒看见援军的旗帜时，意外道：“看来今天注定是个团圆的好日子了，二姐，你说呢？”
裴雪虽然跟裴若锋长期有书信往来，不过对于大哥的近况却并不提了解。
她一脸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是下江道的驻军，前面高挂着的是沧州的水旗。也就是我们大哥的所带领的军队。”裴寒眯起眼眸看着军队前方立起来的盾墙，和朝着他们扑上去却很快被斩断四肢头颅的药人，心里感觉踏实多了。
裴雪一听，眼睛瞬间瞪圆，惊喜地探出身子去看，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领军的人究竟是谁，不过她听裴寒这么说，心里着实欢喜。
寒王府三兄妹当中，老大裴霜和老二裴雪年龄最相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直到裴雪出嫁之后便再也没见过面了。
他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有时候让裴寒都醋得不行。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不然为什么你们玩什么都总是将我排除在外呢？”
裴寒有意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裴雪却是浑身一僵，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