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初一路被关在囚车里,听着车轱辘吱吱呀呀地碾在地上,囚车左摇右晃,感觉天底下没有比这更遭罪的事了。
偏生那裴雪和裴寒一样,是个小心眼的人,存了心思故意整她,让囚车专走不平的路,颠得萧雨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她只得把身子用力往囚车的木栏杆上靠去,随意瞥了眼囚车外面押送的随行护卫,便看见了他在不断下跳的生命值。
萧雨初眯了眯眼,语气淡然却是好心地提醒他:“有伤就赶紧包扎止血,似你这般,等押解着我回到了王宫里,你的命怕是早就没了。”
那人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他当耳旁风,萧雨初也就权当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倒数着数字。
等她默数到一的时候,那人便身形一顿,像棵被风吹虐的草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前面停一下!”
几个人围了过来,将他的身体查看了一遍,发现他有处伤正在流血,一路上也没做止血的措施,竟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
裴雪从前头拐过来,问清楚事情的状况后,一脸的担忧。
一个飒爽的女将会为一个随从担忧至此,这正常吗?
萧雨初多看了她一眼,一个猜测由心底而生。
“怎么样?他伤势如何?”裴雪皱着一双秀眉,暗暗地握着拳头,指甲都扎进了手心里,刺得生疼。
待在她身边的心腹不多了,裴雪生怕有一天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异国他乡,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同行的其他人按压着那人的伤口,既为难又黯然地低声道:“今日突行蒙关陵,救命的药没备齐全。虽然带了金疮药出来,不过大伙儿都多少受了伤,想必也没留下多少份量……”
此人的话音刚落,脑袋便被一只瓶子重重地砸了下。
他嘶了口气,条件反射地将掉落下来的瓶子稳稳地接在手心里。
裴雪抬眼瞥了下囚车,只见萧雨初安坐在囚车里,居高临下,垂着一双晶亮的眼眸看着他们。
从那张娇俏温和的脸上,裴雪愣是看出了点跃跃欲试的意味。
她甩了甩头,将那瓶药的药塞拨开,低头嗅了嗅里面的气味,确认是金疮药无误,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了。
这女子分明是与合国当朝势力为敌的,怎么会这么好心把金疮药拿给他们用?
“王后……”她的心腹还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药,就差没把“给我”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左右为难片刻,裴雪便决定赌一把。她将药给了随从,“给他用吧。”
几人忙中有序地为同伴包扎,而裴雪则是走到了囚车边,一双精明凌厉的眼眸端详了萧雨初许久。
“你要是敢动什么手脚的话,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萧雨初全然没听她什么,只是精神振作起来,有点兴奋地用双手扒住囚车的木栏,小小的脸几乎快从中间的缝隙挤出来了。
她睁着亮闪闪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裴雪,问:“他们叫你王后?你是合国的王后?”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裴雪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了,她不愿意与这种变化莫测的人深交,又一心惦念着王宫里的陛下,便只是瞥她一眼,转头又骑上了马背。
“准备出发!”
回程的路仿佛比来时还要漫长,裴雪心里挂念着最近越发病重的夫君,又着急给心腹找宫里的太医治伤,从进了宫廷后,便顾不得规矩,匆匆带人直奔了枢琉殿。
待裴雪确认过陛下和心腹都没事,她才险险地松了口气。
紧绷着的弦松下来后,裴雪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萧雨初这么个人,随手招来人一问,居然听到那小丫头已经在囚车里睡着的消息。
“囚车?”
合国君王周泽昊原本拥有着强健的体魄,高超的武艺,为人精明大度,谈吐得体不失风趣,是个典型的合国好男人。尤其在迎娶裴雪立为合国王后之后,夫妇二人一颗心都系在合国的宁静与存亡上,心和力气都往一处使。
只是最近偶感了一次风寒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近来气色欠佳,体质也跟着变弱,所以才让裴雪十分牵挂。
每天忙于处理合国政事的他少了几分年轻时的狂野之气,多了些沉稳。而今听裴雪提起了这么一个人,顿时生出了好奇心。
他握着拳头压在唇边,有些压抑地咳嗽了几声,生病之际仍旧不忘打趣爱人:“你向来杀伐果决,囚车这种东西一直都是个摆设。这回怎么就用它押回个人呢?不知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荣幸?”
“想见她还不简单?”裴雪冲着殿内的御前守卫挥了挥手,那人低了下头便退出殿外去传召囚犯。
金碧堂皇的宫殿里因为陈设摆件不多而显得有几分清冷,因为周泽昊并不喜欢眼前有太多的人伺候,因而这殿内都没几个侍奉的宫女。
不知情的人进来兴许还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呢!
萧雨初被人恶劣地从睡梦中拉醒,咬了咬牙,时刻提醒自己眼下是个阶下囚,才没发作了起床气。
她被带进了枢琉殿内,以为等着自己的是难熬的刑讯逼供,结果只看见了裴雪和一个威压感极强的男人。
莫非此人就是合国的君王?
萧雨初想看得更仔细些,便用力地眨了下眼,谁料再一睁开眼,视野里一片血红。几个大字被标得清楚明白——
警告!目标生命垂危!
她蹙起眉头,抢在裴雪质问她之前,惊疑地问道:“你中毒了?为什么不找御医来给你医治?”
瞬息的功夫,萧雨初就看见平和的男人倏然沉下了脸色,反过来问她:“你说什么?!”
他许是问得急了,胸口一滞,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
裴雪忙扶了他一把,因常年舞枪弄剑而磨出细茧的手抚上了他的胸口,却不想周泽昊蓦地喷出一口血。
红色血迹滴滴落在面前的书案上,溅在了干净的奏折上,分外惹眼。
裴雪惊愕的目光从周泽昊的身上转移到了萧雨初的脸庞上,此刻终于生出了又敬又怕的情绪,强作镇定地问她。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