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说是皇族秘辛，却事干陈王一党，绝大多数来觐见的大臣们在听到私军二字时却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裴寒睨见了这群人的表现，心里冷笑。
明扬不是没有听到过走漏的风声，但是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百姓皆知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沉着脸阴森森地问众人：“此言是否属实？在场的众位爱卿有谁能告诉朕？”
自然是无人回他。
“怎么？南洲城百姓人人皆知的事情，你们这些人竟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吗？”明扬眼神一冷，哼笑道：“还是说，你们故意欺上瞒下，对此事知情不报？！”
天子大怒，龙威所骇。
除却镇国公以外、包括裴寒在内的大臣们都齐齐地跪在了地上，纷纷向明扬俯首谢罪。
“臣不敢！”
一群人匍匐在地上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样子看了就让人火大，明扬危险地眯起了眼眸，正想着要不要抓个人杀鸡儆猴，忽闻镇国公又开口说话了。
他替众人求情道：“皇上息怒，此事实在匪夷所思。陈王若是擅养了军队，这消息怎么会让萧大人知晓呢？此事又是如何在南洲城中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呢？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捏造谣言，企图对陈王不利？”
这个老东西！
裴寒和明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果然，连镇国公都被陈王拉拢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想起南洲城平白遭难的一众百姓，裴寒就恨得牙痒痒。
明扬拔高语调，反问镇国公：“看来咱们的镇国公有别的想法。你倒是说说看，如果这件事并非事实的话，那为何萧大人连同整个南洲城都在一夜间遭人覆灭？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得知了真相，而被人灭口吗？”
“皇上，”镇国公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就下定论，未免言之过早。小王爷自己也说，这只不过是他道听途说的传言，并无实据可靠。皇上若是想凭几句话就跟陈王对仗，恐怕不易。”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反驳他，可细细品味之下，更有几分点拨的意味。
明扬是个聪明人，如果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坐上今天的位子。
他依旧冷漠，挥了挥手喝道：“都退下吧！”
那些个大臣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唯有那位白大人在起身时瞥见了裴寒望向自己满含笑意的目光时，脑子里的弦突然崩断了。
对啊，他们是来请求皇上制裁小寒王的，怎么会绕到他们自己身上去了呢？
白大人急急开口：“皇……”
“皇上！”裴寒打断了他的话，抢在他前头主动问道：“那小臣呢？”他用食指指着自己，生怕明扬会把他这个“叛臣”给忘记了似的。
明扬收敛了心思，故作恼火地甩了下袖子，恼道：“别以为你有太后护着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里！来人、拟旨！”
殿前的宫人应了一声，忙上前一步静等下文。
连专门来挑事的陈王一派也屏住了呼吸，个个就等着看好戏。
明扬冷声道：“暂且把他的兵权给朕卸了，革去将军一职！你以下犯上，触犯大忌，朕不能让你开这个先例！从今天起，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扫大街去！”
镇国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那些个大臣则是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您管扫大街叫惩罚？
“皇上……”您还记得小寒王是因为什么事而被您下的天牢吗？他可是擅离军营的大罪啊！
结果有人刚唤了一声，就被明扬一声怒吼给吓得缩回了脖子。
“谁都不准替他求情！”
众臣：“……”
“除此之外，你还要好好儿地照顾萧大人的遗孤，若是在这件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出了什么意外，朕不会轻饶你！”明扬冷眼一斜，裴寒配合地躬身回道：“臣遵旨。”
一场风波在心照不宣的配合之下消失于无形。
于是，当裴寒再度出现在苍城里的时候，是个手拿着扫帚还穿着一身朴实便服的闲杂人了。
“寒王府一世英名就毁在我身上了。”裴寒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了一句，结果旁边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只见同样换上了便装的明扬坐在路边的茶馆里，隔着围栏向他望过去，催促道：“快扫，别偷懒。”
有这样的主子，裴寒真是为自己的前程感到担忧。
平日看不惯他的朝中大臣当然也有来看热闹的，不过当他们从来打探消息的家仆口中听说皇上也着了便装在此，就都像王八一样把脑袋缩回了壳里。
而就在裴寒挥汗如雨地为苍城贡献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劳动价值时，忽然听见一声清冽软和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裴寒？”
扫地工一抬头，他家小王妃正掀起马车帘子，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的这副寒酸模样。
下一刻，裴寒便将扫把往身后一扔，沾了灰的两只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便欢天喜地迎了上去。
“小王妃，可真想死我了！”
在茶馆儿里嗑瓜子的明扬手微微一顿。
裴寒伸手作势要抱萧雨初，被萧雨初嫌弃地推搡两下，最后还是叫他抱下了马车。
大庭广众之下，萧雨初只觉得面颊泛红。
他这孟浪的举动，着实不像个克己守礼的古人，比起现世的小混混也没好到哪里去。
萧雨初一边腹诽一边很诚实地抬手给他擦汗，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取笑他：“小寒公子，你先逃里苍城又远去合国，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自己当一个扫大街的清洁工啊？”
虽然不知道清洁工的意思，不过裴寒也能猜出个大概。
他苦哈哈地笑道：“总比关在天牢里，被锁着琵琶骨要强吧？”
招呼罢，裴寒便伸手去摸萧雨初的小肚子，弯下了眉眼宛若一名真正的慈父。
“小崽子有没有闹你？我听说杏林堂这几日也不太平，你可千万别太累了……”
将萧雨初如今模样尽收眼底的明扬，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的腹部，手里的瓜子林林散散地掉落在了桌面和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