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你们认识吗？”
萧雨初的声音清冷中又带着点女子独有的娇软鼻音，听得韩俊一下支棱起来了。
阿满回头：“姑娘，我们……”
“北关守函郎将韩俊，见过姑娘。”他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脸上的表情只正经了一瞬，抬眼时又换上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本来是该改口叫主母的，不过公子临走前说他还未跟姑娘完婚，甚是遗憾。所以这称呼，还是日后再改吧。”
萧雨初更加用力地将帘子掀起，显得有些心急：“你见过裴寒？他怎么样了？他去了哪儿？”
“这……”韩俊迟疑着不肯说，萧雨初蹙眉紧张道：“怎么？这很让你为难吗？”
那韩俊五官都拧巴到一处去了，要说不说的样子看得人心急火燎。
“啧！”阿满一手肘拐在了韩俊的胸口上，提醒道：“跟姑娘没什么好隐瞒的。”
韩俊道：“倒也不是为难，我只是在这儿接应了公子一次，他要做什么，去了什么地方，却是一点都没向我透露。”
这么神秘？
萧雨初又急急追问道：“那他的伤怎么样了？”
韩俊耿直地摇头：“我只跟公子见了一面，不知道他有伤。不过看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应该……”应该好不到哪儿去才对。
他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不过就算他没说，萧雨初也猜得到。
她的脸色明显一垮，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便放下了帘子。
之前走开的小将士已经远远地往回折返了，韩俊见拖延不得，便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副卷轴，匆匆塞给了阿满。
“出门在外的，得有点东西傍身啊！这是我这几年的心血，送你小子了。”低声说完这些，韩俊便朗声道：“文牒没问题，放他们过去吧！”
他招招手，前头用长兵做出交叉状拦路的兵将便收起了兵刃，让出了一条通行的路。
阿满挥鞭驱赶着马车迅速通过，远远地还能听见拎着水囊赶回来的小将士冲韩俊抱怨：“我都离开好一阵了，你怎么才把刚刚那行人放出关？你又故意刁难人家了是不是……”
关口外还站了一排士兵，即便是在他们出关时也仍旧以凶恶的眼神盯着他们看，仿佛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
所幸他们并没有被拦下来，驱车一路直出了关外。
因为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风沙，所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很慢，生怕马蹄打滑，他们连人带车都翻过去。
此时，就见萧雨初从车厢内卷起了阻挡风沙的帘子，好奇地问道：“阿满，方才那个人，你认得他？”
阿满将斗笠往头上一戴，眼下四处茫茫，没有外人，阿满便点头应道：“是，那人叫韩俊，以前原本也是跟在公子身边的人，跟着我们一起出生入死。”
“但是后来他做了件背叛寒王府的事，暗中给当时还是主子对手的人传递了消息，后来被老王爷和公子查了出来，本来是要赐他死罪的。不过因为当时大公子也在场，特意给他求了情，于是公子便改了主意，将他发配到了北关，专门做起了这档子闲职。”
阿满咋舌道：“本来以为他在这儿会吃尽苦头呢，没想到他的样子看起来还蛮潇洒的。”
萧雨初抿了抿唇，如实道：“他病入膏肓，快死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阿满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过头来看她。
斗笠下的眼睛聚满了不敢置信，然后转为疑惑，最后到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对于韩俊这个人，和阿满一样的护卫都是对他又爱又恨的。
同是一块儿受寒王府恩惠长大的人，他们亲如兄弟，一起效忠寒王，出生入死，可以信任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可韩俊的出卖行为像是给他们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又疼又辣，铭心刻骨，十分难忘。
听到萧雨初的话，在马车外的孟不凡和执着于闭眼打盹的晋羽都看向了她，眼里透着疑惑。
虽说医者能望闻问切吧，但是这么玄乎的本事他们师兄弟俩也是头一次见。
“看起来应该是外力导致的心脉衰竭，不管是我还是孟先生出手，都保不住他的命了。”
说话间，萧雨初的手伸向了放在阿满和孟不凡身体中间的那副卷轴，好奇地解开了系在上面的绳子。
只见卷轴被慢慢推开，被描绘得十分详尽的山川平原以及各地城镇都巨细无遗地出现在眼前，甚至还在各个地方标了小字，清楚得就跟印刷好的世界地图一样。
晋羽在看到最北端的侠风岭时，瞳孔微微一缩。
看着眼前的地图，萧雨初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合国的地图，应该是韩俊费了不少功夫、或者是亲自去过以后画下来的。他说这是他心血所集，所以我觉得……”萧雨初歪了下头，尽管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裴寒擅长久远的布局，有可能韩俊是他早就下好的一枚棋子。”
从他自己逃出苍城，北上出关，有黎兴相助，再到阿满他们的追寻，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萧雨初甚至在想，有可能他叛逃出苍城，也可能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看清裴寒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是头一次，萧雨初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孟不凡从她的手中拿走了地图，细细看过之后，连连赞道：“巧了，咱们顺路。”
他的手指点了点北上那座高山时，跟萧雨初商量道：“侠风岭是我和师兄此行的目的地，我们若是沿途一路向这儿去的话，必然途径合国都城。那裴寒不是来合国找人的吗？他姐姐是合国的王后，不出意外的话，他定然是去了都城寻亲。”
萧雨初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决定吧。”
越往北走，风沙意外地越小，路过了一段荒寂瘠地之外，这地方竟慢慢开始能看得到绿葱葱的草木了。
沙尘黄天逐渐褪去，露出湛清的蓝天，辽阔平原上能看到一团又一团的小白点。
这样的景色光是看着就令人心旷神怡。
看着那些撒开腿在平原上的羊，萧雨初咂了咂嘴，肚子发出了难为情的咕噜噜声。
“饿了……能偷只羊来烤着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