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羽原本停留过的位置上，落了几只带着白色尾翎的箭。
更因晋羽躲闪得太快，以至于他身后的荒山族人避之不及，站在前头的几个人中了箭，一声痛吟过后，便倒在了地上。
果然，那些人担心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会从这条暗道里走出来，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埋伏。
他们师兄弟有着对危险超出直觉的判断，但是却在这个时候有点憎恨自己的判断能力。
晋羽成功逃脱了，却拿这些人无可奈何。
也许，荒山族的人注定只能走到这儿……
待晋羽躲到了对方无法以弓箭伤害的范围后，孟不凡突然用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用了些力气。
随后晋羽便将他藏在了一棵树后，垂下了眼眸，平淡地问道：“你有话说？”
孟不凡艰难地点了点头，等晋羽从身上取出一颗保命用的药丸塞到他嘴里、彻底吞下后，才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以师兄的武功，暗中偷袭，杀掉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都这样了，还顾着别人？”晋羽声音听起来冰冷得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管闲事了？”
那双眼睛一直含着浅浅的笑意，尤其是在望着晋羽的时候，像是里面有光。
孟不凡憋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冲他一笑。
“以前我自然不会这么多管闲事……这么些年来，我遇着的病人伤患要么想活、要么一心求死，统统都与我无关。直到……我遇见了雨初那丫头。”
他释然一笑，偷偷拉住了晋羽的手腕，脸上露出缅怀的表情。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我已经听得倦腻了，从你死后，我便一直浑浑噩噩度日、准备虚度年光，了此残生。可有一日，我起夜时，见到了她在喂一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喝药。”
晋羽顿了顿，没有打断他。
“那人生了一身的疮，连嘴里、舌头上都是伤疮，水食难进。我就看着她一点一点地磨好了药，捻成了伤膏，像照顾她情郎一样悉心照料着那乞丐。”很快，孟不凡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她连裴寒都没那么用心照顾过。”
“……”
“我问她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人如此悉心照料，况且他是个乞丐，也不一定付得起药钱。你猜那丫头跟我说了什么？”
晋羽扯了扯嘴角，很配合地问他：“什么？”
“她说，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孟不凡忍不住笑着抖了抖肩膀，“你说是不是很幼稚、很好笑啊？”
像这样的话，连天真的小孩子都说不出来。
他们虽然是大夫，可却明明白白地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位，萧雨初这个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的人，显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孟不凡表面看起来是在嘲笑她，但更多的是在嘲笑他们自己。
这不禁让晋羽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师父刚把他和师弟收入门下时与他们说过的话。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勿避险希、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
“师兄……”孟不凡见晋羽的眼神飘忽，显然是走了神，忍不住唤他。
却不想晋羽把一卷防身用的暗器丢到了他身上，自己站起身，手暗暗摸上了腰间的佩剑。
“在这儿老实待着，要是伤口又出血了，我可救不了你。”晋羽从他身边利落地走开。
孟不凡咧开嘴，贱兮兮地明知故问：“你去哪儿啊？”
冷冰冰的话语从前头抛了过来——
“杀人。”
被弓箭逼得不得不退入暗道的荒山族人俨然成了瓮中之鳖，为了让他们彻底葬身在这侠风岭里，那些人甚至还用上了藏匿已久的必杀器——火药。
一声接一声的爆炸几乎撼动了整个侠风岭，如果说只是对付他们几个，未免太大材小用了。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的原因。
晋羽暂时想不出来，但他决定在暗袭时抓一个活口来问问。
也不知道这些人埋了多少火药，短短的半个时辰里，接连不断地响了许久，这让人毫不怀疑、身处在侠风岭里的那些尸人是不是都已经被炸出了冰块，从冰封中复活过来了。
等等！难道他们真的是这么打算的？！
“什么人？！”晋羽一时走神，被对方察觉了行迹，只见对方三人还未朝他动手，便都被晋羽甩了一招，一剑封喉。
此番动静势必惊动了旁人，晋羽还未将人处理干净，便有人悄悄地撤离了，保不齐是报信儿去了。
碍着孟不凡有伤在身，晋羽不敢追远，只是拎起一个还有几口气的人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此？这侠风岭里的毒尸，是不是你们将要起用的‘兵器’？”
那人呕出了几口血，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脑袋一歪，咽气了。
晋羽皱了皱眉，嫌弃地将尸体往旁边一甩，朝着暗道口走去。
“出来吧，那些人已经被我清理掉了。”
巨石被彻底挪开，晋羽往里面看了一眼，突然、一个已经毒发尸变的人从暗道口里冲了出来，翻着白眼发了疯一样地朝着晋羽扑过去。
“……”
惊天动地的响声终于伴随着颠鸾倒凤的水乳交融运动渐渐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雪花从天上簌簌落下的微小声音。
和两个人平缓的呼吸声。
他们就好像本来就活在这里一样，融入雪、融入风里。
直到萧雨初发出不满的一声娇哼：“冷……”
“你身上的春毒属火，发作时自然会觉得热。这会儿毒劲儿已经过去了，可不觉得冷么？”裴寒倦懒地抱紧了怀里的人，揉了揉眼，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一松手，突如其来的白光穿破黑暗，充盈进他的视线里。
四周一片朦胧，只能隐约看见环境下各种事物模糊的轮廓。
“小美人……”
萧雨初全身疼得厉害，不紧不慢道：“做甚么？”
“你看我一眼。”裴寒的语气逐渐兴奋。
可萧雨初却被那蜜罐子一样的话说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还当他又要撩骚，冷淡拒绝：“不看。”
“你快看我的眼睛！我好像，能看见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