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医者的确是出自杏林堂,但又不完全是杏林堂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这些人全部都是从淳州一带的地区调过来的,绝大多数也参与过淳州的清毒任务,而为首之人更是让萧雨初深感意外。
明睿,这个统领着司药局的女官,竟然会被派遣到合国来负责这次的救治。
这着实出乎萧雨初的意料。
本来还以为能看见杏林堂里许久没有见到的师叔们,还抱了点师父可能会来的希望,全都泡汤了。
“你好像看见我很失望?”明睿还是一副高冷疏远的模样,微微抬着下巴,永远都比萧雨初这样的小女官高一截。
萧雨初不想被她的气势所压倒,郑重地摇头否认:“不,我只是没想到本该深居宫中的您会长途跋涉来到合国。”
明睿坦言道:“皇命难违,我只为皇上和北苍国效命,其他的我并不在乎。”
两人相对,萧雨初实在想不出她是在暗示什么。
见这傻丫头什么都不记得的表情,明睿难得无力地叹了口气,反问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和苍城的?”
萧雨初脑中闪现过一幕画面,月黑风高夜,杀手、刺客和护卫,三方势力交缠到一起。
她啊了一声,忙退了一步。
“姑姑该不会是奉了暗令,前来抓我回去的吧?”
明睿一记暴栗敲在她额头上,忍无可忍,“你这丫头怎么来了合国以后如此散涣?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只效忠于皇上和北苍国,其他人要对你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是我在意之事。”
她居然不是太后的人?
萧雨初揉着发疼的额头,眼眸慢慢地像月牙儿似的弯了起来。
目睹了这一经过的晋羽暗暗将背在身后的拳头松开,闷头做起了自己的事。
在巡视了这小小的院子后,明睿倒是很惊讶,萧雨初显然是个极有医学天赋和才能的人,她将病房规划成轻伤区和重伤区,房屋不够用的话就在院子里搭帐篷,一间一间的隔开,防止中毒程度不同的伤者互相感染。
屋顶上是晾晒草药的地方,屋檐下挂着一条条清洗过后干净的纱布,碾磨过后的药被密封在罐子里,栉比有序。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萧雨初救回了一个又一个合国百姓,至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死亡病例。
她不光停留在以前应对尸毒的经验上,还跟在这儿的医师们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救治体系。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是在药材稀缺的情况下,用效果最差最低质的旧草药慢慢来消磨掉毒素对人体的伤害。
解毒,萧雨初是真的有一套的。
饶是明睿也忍不住称赞道:“你若是只留在司药局当一个小小的司药女官,真是委屈你了!”
萧雨初不以为然。
在哪里都是救人,救谁都是救,她走到哪儿都一样。
其实这些都是萧雨初为了救身中鬼果制成源毒的裴寒想出来的好几种方子,只可惜对他当时中的毒没有效果,所以萧雨初也就搁置没用。
这么一来,后来支援的杏林堂医者们也就方便了许久,为了能够同时容纳更多的伤兵医治,他们还向借用了两侧的院子一并作救治场所用。
帮手一多,萧雨初也就轻松不少,心情也跟着变好,连偷偷摸摸跑来给她开小灶的裴寒也看着顺眼了不少。
“宫里的司药女官?”在得知带着杏林堂大夫们来到合国的人竟然是宫里的一个女官,裴寒也意外地挑起眉梢,面露讶然。
“嗯唔!”萧雨初都顾不上答话,唔唔两声,就鼓起腮帮子像只仓鼠一样,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点心,还不忘从碗里啜一口还热乎乎的酸梅汤。
最近萧雨初偏爱这种酸甜口的食物,裴寒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为了提神才吃那种连腮帮子都能酸掉的杏干,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个粗心到没边的傻子罢了。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裴寒的眼中盈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眼角和唇角的笑意浅浅,难得流露出温润体贴的一面。
裴寒见她注意力都放在吃食上,便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吃那么多,当心消不开食儿。”
结实的手臂在揽上萧雨初的纤柳腰肢时,便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僵硬,还没等裴寒因为这点肢体本能的抗拒反应而感到难过呢,他手下的腰腹便软软地向他这边靠过来。
像是刻意纵容他的意图似的,萧雨初握着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腹部上,含糊不清地说道:“那你给我揉一揉……”
裴寒感觉自己就是一块从侠风岭里挖出来的寒骨,只要一贴近他家的小美人,就会彻底融化,连着骨头一起化为了一滩春水。
“好。”
吃得心满意足的萧雨初被暖烘烘的怀抱拥着,饭后开始打起了瞌睡,头点了一下又一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
到底还是裴寒看不下去了,将她的脑袋贴到了自个儿的胸口,就差没化身为一件皮毛大氅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了。
犯困得直睁不开眼的小美人摸索着拉住他的手,往小肚子上放去,用很小很软的声音哼哼:“也、也摸摸这儿……”
哎!
裴寒直想叹气,他未来的王妃不仅嘴硬心软、面冷心善,本质上还是个喜欢撒娇的可爱鬼。
这档子糟心事什么时候才算完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带她回去,拜堂成亲、生儿育女了呢!
北苍国的援军一到,围在都城外的药人们便得到了命令似的,连夜撤离。所幸裴霜早有准备,早在距离都城的百里开外设下了陷阱。
那些逃窜的药人们只不过是个有点杀伤力的工具人,没脑子,不会躲避危险,愣是从他们挖出来的坑上直接走过,结果一脚踩空掉入了战壕一样的长坑里。
烈酒一浇,火把齐刷刷地投扔进去,很快坑底便传来了呜咽声。任他们再强,也翻不出什么水浪了。
只可惜的是,后来裴寒和裴霜兄弟二人,携晋孟师兄弟追往操控药人的杀手所处方位,去时已经不见人影,只留下几只已经摔破的骨埙。
裴寒一脚踩在上头,恼火得骂了句脏话。
“他娘的……今年什么都没干,光追着这群兔崽子到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