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和苏年，是一个孤儿院的。
那个时候我才四岁，又一次疼晕过去后。
醒来就再也没见过她。
社区里的大娘看我实在可怜，就把我送到了孤儿院。
刚去的时候，陌生的环境让我很害怕，每次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
但比起家里，这里的日子已经算得上天堂了。
不用担心饿肚子，我每天都能吃饱。
不用害怕棍子落在身上，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还有了自己的小床，柔软的被子和香喷喷的衣服。
或许同病相怜。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注意到和我一样性格孤僻的苏年。
每天我都能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他们说苏年是扫把星，是怪物。
就连一向温柔都老师也对他疏远。
真正有交集是因为孩子王又一次抢了苏年的食物。
他每次都会反抗可次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我不敢上去帮忙，所以只能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了他。
“你不怕我？”苏年看着墙外。
眼睛里早就黯淡无光。
“不怕。”
听到我这样说他的情绪才出现一丝波动。
就这样我和苏年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他告诉我，他是有家人的，可他出生时难产，害死了妈妈。
家里人说他命硬，要将他送走。
他爸不准，结果带他离开时出了车祸。
就更加坐实了他是灾星的罪名。
他的亲戚都怕沾染上晦气，只能将他送到孤儿院。
刚开始他很讨老师们喜欢，可渐渐的他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苏年慢慢的变成了别人嘴里的怪胎。
可我不怕，我眼里的苏年是一个温柔的男孩。
他会将老师发的小零食全部留给我。
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挡在我身前保护我。
会像个大哥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那几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一晃过了四年，我发现他也有烦恼了，他常常看着墙外，他说他想要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到他走出去。
我爸爸突然出现，将我接回了顾家。
6
再见时，我读高一，那年是我被爸爸独自扔到公寓的第四年。
回到顾家后，顾明珠对我百般刁难，她诬陷我手脚不干净，偷她项链。
爸爸甚至连物证都没找到，可看到顾明珠流泪，就认定是我干的。
我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我天性卑劣，流着和我妈一样的恶心的血。
可是爸爸。
我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我身上不是留着和你一样的血吗？
爸爸让人将我扔到他早夭的女儿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
当天夜里，顾明珠走到屋子里，拿着她那条丢失的项链，对我耀武扬威的说：“我告诉你，我才是顾家大小姐，你一个私生女没资格和我争。只要我一哭，爸爸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当时我被饿了一天一夜，饿到头晕眼花，可看见她那得意的样子。
我拼了一口气，想抢夺项链。
却被她死死踩在脚下。
她还告诉我，这个房间是爸爸专门为我设置的。
是用来让我赎罪的地方。
她还说爸爸很讨厌我，要不是因为我，他应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是我妈妈毁了这一切。
所以我的爸爸恨我。
刚开始我不相信，可每一次不管再拙劣的计谋，最后被惩罚的人只会是我。
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爸爸从来就不是拯救我的光，是将我推入万丈深渊的刽子手。
他一贯自恃清高，不屑对我亲自动手，但却纵容顾明珠一次次陷害我。
他的不作为其实比顾明珠更可恶。
之后顾明珠变本加厉，将对我的虐杀从家里转到学校。
我的作业会莫名其妙丢失。
课桌里会冒出死蟑螂。
椅子上会被故意倒墨水。
他们会编排我妈妈，对不满十岁的我造黄谣。
他们说我妈是个给钱就能上的女人，说我肯定也一样。
还把我堵在巷子里，说要替我检查身体。
最后我捡起地上的棍子，打破了那人的头跑了出来。
可回家后，顾明珠颠倒黑白说我勾引他们。
这么可笑的说辞，可爸爸就是信了。
他还是说：“你和你妈一样的恶心！”
7
经过这件事后，我彻底堕入了深渊。
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
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们的话像是地狱里的恶鬼想要将我活活撕碎。
佣人们也见风使舵，知道爸爸对我的态度后，也开始肆无忌惮的苛刻我。
直到我触碰到了爸爸的底线。
秦夫人。
她是爸爸的妻子，是个温柔的女人，也是这个家里唯一没有欺负过我的人。
我有时候也在幻想，如果她是我妈妈该多好啊。
可她不是。
而我是害得她家庭不幸的罪魁祸首。
那天秦夫人帮顾明珠洗澡，就算她精神不太正常，但她却出于本能的爱护顾明珠。
而我只能像个乞丐，求她施舍我一点多余的爱。
秦夫人给顾明珠洗完澡后，就看到了我，她居然提出要给我洗，当时我受宠若惊。
犹犹豫豫进入浴缸后，秦夫人却突然犯了病。
神情癫狂，掐着我的脖子，让我还她女儿的命。
之后又将我抱在怀里，说我是她女儿。
爸爸赶回来后，第一次对我动了手，那一巴掌直接导致我耳膜穿孔。
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如此失态，他将秦夫人抱在怀里，将我视为洪水猛兽。
“顾草，你滚！你害得我妻离子散，你怎么好意思活在世上。你怎么不去死！明明该死的人是你！”
我痴痴呆呆的坐在地上。
眼泪早已流干。
这些话我妈也对我说过，如今就连我爸也不要我了。
我的世界仿佛从那一刻彻底没了色彩。
之后我爸将我扔到了离他们很远的公寓。
还给我办理了转学。
是要彻底与我划清界限。
我就像没用的垃圾，被所有人抛弃。
我开始没有预兆的流泪。
会突然喘不上气。
全身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整夜整夜失眠。
脑子像生锈了一样。
没有任何东西让我提起兴趣。
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只有刀划破皮肤，带来短暂的痛楚，才会让我感觉我还是个活人。
苏年就在那个时候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他成了学校的心理老师。
我其实知道我病了。
但我没想到会是重度抑郁症。
苏年看到我手臂上深浅不一的几十条刀痕时，他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从前他被十几个人按在地下打他都没哭。
可看到我这样他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崩溃了。
可那时候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人的大脑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当你陷入极大的痛苦中，它会出于保护机制本能的替你屏蔽掉这些东西。
同时也剥夺了我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情感。
苏年拉着我的手，求我说：“小草，求求你，活下去，我只有你了。”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第二次在一起相互取暖。
后来苏年带我去改了名，他说要抛弃过去，新的名字意味着新生。
他还说我一直是他的月亮。
只可惜，月亮注定要西沉。
8
苏年跑到昭云寺，他跪求当初替他封掉阴阳眼的师傅重新给他解开。
师傅双手合十，浑身散发佛性，慈眉善目对他说：“苏施主，你可想好了，此次再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封上了。”
苏年虔诚的跪在地上，“师傅，我只想再见她一面，我不后悔，求你。”
我不想让苏年这么做，可我进不了寺庙。
我从不相信神佛，如果他们真的知晓一切，那这世间又怎么还会有如此多的苦难。
但这一次我跪在寺庙前，虔诚许愿，希望苏年忘了我，希望他余生皆喜乐。
我躲在寺庙旁的小路上，看着苏年浑浑噩噩的离开。
我在想他看不见我，日子久了，应该会把我忘了。
所以尽管我再不愿意，我还是躲回了顾家。
只有在这里，苏年才不会来找我。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餐桌上吃饭。
看着顾明珠向爸爸撒娇，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有时也会听见，顾明珠故意提起我，将我抹黑一下，然后又装作体贴大方的样子，替我求情。
死了真好，就算听见他们这样说我，心里也不会泛起丝丝绵绵的痛意。
直到警察到了顾家。
“顾明珠女士，你涉嫌教唆杀人，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顾明珠听到警察这么说，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
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刻，扑通一下跪在爸爸的脚边，痛哭流涕的说：“爸爸，你救救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爸爸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她自认为乖巧懂事的顾明珠会变成这样。
拉扯着警察，“警官，你们搞错了吧，我女儿一直很乖巧，她怎么可能杀人呢？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再说她杀的谁，你们总要调查清楚吧，为什么不明不白的将她带走。”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嫌恶，“你另外一个女儿顾明月，失踪半个月了，你不知道？”
“我们会没有证据，上门抓人？通话记录、视频、杀人工具，证据链齐全，你说我们冤枉了谁？”
警察没在看爸爸，直接将顾明珠带走了。
我看着爸爸久久没回过神，好不容易撑起身子，最后又跌坐在地。
我又一次看了之前那位女警察。
她扔下一摞照片。
“这是死者最后的样子，你们认认。没什么问题，我们就结案了。”
爸爸颤抖着捡起地上的照片。
是我。
每一张都是我。
浑身青紫，皮开肉绽，脸部变形，被发现时，我也是一丝不挂的被他们扔在路边。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经过尸检，那些畜牲连她死后都没…”放过我。
是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人死后最后失去的是听觉。
我没了反应，可他们依旧在我身体上叫嚣。
恶心、绵密的粘液弄得我浑身都是。
知道我死后，他们甚至还在我身上啐了口唾沫，骂了我一声晦气。
这一刻我飘到爸爸身边，仔细欣赏着他的表情。
惊慌、恐惧、恶心、厌恶这些都有，可唯独没有愧疚。
我猜直到此刻，他想的应该还是，我就是这么不省心。
我只会给他找麻烦。
我还害得他的宝贝女儿被抓进了警局。
直到女警察将我左肩的蝴蝶胎记放在桌上。
“这是死者身上唯一有辨识度胎记，你们认一下，签个字我们也就收工了。”
可一向呆滞的秦夫人，却在看到我身上的蝴蝶胎记时，眼眶通红。
“顾枫，这是我们女儿啊！这才是我们女儿啊！”
那一瞬间，我在秦夫人眼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清明。
“秦舒，她不是，她是哪个女人的孩子，我们都女儿早就死了。”
“没有，不是的。我当时昏迷前，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抱走了我们孩子。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她真的是…”
最后，秦夫人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晕了过去。
女警察也被迫听了一下豪门秘密。
只有我从这一切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一个大概的故事。
我妈不爱我。
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没能靠我嫁进豪门。
原来我根本就不是她女儿。
我妈原本就是护士，当年监控不是那么普及，加上这个身份，所以她很轻易的将我抱走，用一个死婴替代了我。
当时秦夫人难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所以我才这么容易被调换。
之后知道我死了，秦夫人疯了，这件事情更是成了家里的禁忌。
也再没人调查过一切。
从前我只觉得我这一生只是某人的耻辱。
现在才知道我其实只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突然乌云密布，天空电闪雷鸣。
我其实很怕打雷，因为每一次我妈教训我总会挑这种天气。
她不希望被人发现她的恶毒。
所以每次雷声夹杂着极细的棍子，撕扯空气发生的声音，成为了我一生的噩梦。
因为那些声音最后不会落到我耳朵里。
而是和着雪彻彻底底嵌入我的血肉里。
9
可我爸依旧不信，他通过各种手段想替顾明珠脱罪。
当然他也不相信我是她的女儿。
直到顾明珠把许枝供出来。
许枝是谁？
就是那位我自认为消失了十几年的妈妈。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和顾明珠会联系在一起。
直到顾明珠叫了许枝一声妈。
许枝在顾明珠的指控下很快也落了网。
十几年没见，她依旧风韵犹存。
刚开始她还不认罪，可顾明珠也不是傻子，将她们的通话记录和聊天记录保留了下来。
这些年来，许枝一直勒索顾明珠，否则她就将顾明珠才是私生女的秘密说出去。
而顾明珠被许枝勒索了这么多年，本来想趁这次机会，既彻底解决了我，又能利用手里的证据，与许枝撇清关系，将她送进警局。
可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
许枝也没想到会被亲生女儿背刺，最后不得不认罪。
我从她们的聊天记录中发现，原来她们早在十年前就有联系了。
我突然想起，起初顾明珠因为我是爸爸亲生女儿的身份，还是与我和平相处了一段时间。
可慢慢的，她的态度突然对我有了很大的转变。
我猜那个时候她就应该和许枝联系上了。
许枝告诉她，她才是爸爸厌恶的私生女，一旦被爸爸发现真相，她就会被爸爸彻底讨厌。
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我，将我塑造成一个生性恶毒的人。
她一次次挑战爸爸的底线，却发现爸爸对我的恨到达了骨子里。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对我下手。
另我意外的是，许枝一个只把男人当踏板的人，居然会对我爸动真情。
她求警察，让我爸和他见上一面，她说她有话对我爸说。
平时一贯恨她入骨的我爸，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和她见面。
许枝坐在里面，我爸却蓬头垢面，丝毫没了往日的风度翩翩。
一看见我爸那副样子，她却笑了。
“顾枫，怎么样？亲手害死自己女儿的是什么滋味啊？”
“贱人！是你，是你害死我的女儿。”
我爸一拳一拳砸在玻璃上，即使手上流血，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想如果不是这层玻璃隔着，他恐怕要进去将许枝千刀万剐。
“哈哈哈哈哈哈哈，怪我？顾枫，你可真是个伪君子。”
“是谁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卑贱，给她定了死罪？”
“是谁纵容顾明珠一次次陷害她，又无动于衷。”
“是谁一次次无视她的求救，无视她的一切？”
“又是谁像扔垃圾一样将她赶到公寓里让她自生自灭。”
“是你啊！顾枫！你将你所有的恨意加注在她身上。你从不亲自动手，可你记住伤她最深，真正杀死她的人，不是我。是你！”
“别说了，你别说了…”
这一次爸爸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跌跌撞撞的跑回了我曾经住过的公寓。
上楼时，他不小心撞到了隔壁的余奶奶。
“哎呦，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想数落一顿他，我爸却慌慌张张的掏出钥匙，想要进入房门。
余奶奶立刻挡在门口，没有好气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到明月家去。”
我爸红着眼，嗫嚅了好久，才开口道：“我…我是他爸。”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爸承认我是他女儿。
可我好像也没那么开心了。
曾经在我无数次渴求爸爸能给我一丝温情时，他永远以最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那句话怎么说的，迟来的深情比草坚。
我觉得亲情也是一样。
“你胡说，我在这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明月的爸爸，你肯定是坏人，我要报警。明月是好孩子，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最后余奶奶被她儿媳妇带进了屋子。
余奶奶几年前其实就换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可她依旧是为数不多对我展现过善意的陌生人。
即使她现在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她依旧习惯性的保护我。
可是爸爸。
你呢？
你从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我。
10
房间很干净，我在这里住了六年，可这里其实没有很多属于我的东西。
因为爸爸亲口对我说过，他只会将我扶养到成年。
至于以后，我和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以我一直很爱护这里。
客厅里，没有电视，可我却有一整面墙的奖状。
小时候，开家长会，我看见别的小朋友拿着奖状，都会得到一个爸爸或者妈妈的吻。
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是因为我犯了错，所以爸爸才会这样惩罚我。
只要我乖乖的，好好学习，变得优秀总有一天爸爸会看到我。
可是事实上，爸爸让管家送我到公寓后，他就再没踏进这里一步。
整面墙的奖状，却像一根刺一样扎进我幼小的心里。
它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我，不是因为我犯了错，也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
而是我爸从来没爱过我，他一直恨透了我。
我爸摸着墙上泛黄的奖状，眼泪就这么流了下了。
“我的女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相信爸爸在这一刻后悔了，只可惜我再也不可能开口叫他一句爸爸了。
在卧室的抽屉里，他找出了我的日记本。
那上面记录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有爸爸了，院长说爸爸要接我回家了，我终于要有家了。可苏年怎么办？我不想和他分开…”
那时候我才七八岁，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当时我是那么期待，那么渴望能得到爸爸的爱。
“我今天看见爸爸了，他长得好帅，我还有个妹妹，妹妹也很漂亮，爸爸对妹妹好温柔，所以爸爸也会对我这么好。”
我当时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却没想到现实却给了我一记重击。
“爸爸，他好像不喜欢我。他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他从来不会给我夹菜，他从来不会抱我，他也从来不会…”
小孩子其实比大人更加敏感，我其实很早就察觉到爸爸不喜欢我了。
可我那时候依旧对他抱有幻想。
“为什么爸爸不相信我？明明是顾明珠自导自演，她亲手拿着项链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为什么爸爸不去查一查？”
那是我第一次动摇，爸爸对我爱。
“顾明珠告诉我，爸爸恨我，因为我是导致他家庭不幸的罪魁祸首，我是爸爸的耻辱，是一个人人喊打的私生子。”
可我不明白。
私生子是什么？
我只在下面写道。
“难道就因为我来的不光明正大，就活该被人欺负吗？爸爸，我身上难道流淌的不是跟你一样的血吗？”
后来顾明珠在班里，大肆宣扬我是私生女的事。
我成了全班针对的人。
“为什么？顾明珠为什么要煽动同学欺负我，我不想喝掺了粉笔灰的水，我不想随时从抽屉里摸出蟑螂，我不想作业被他们撕碎后，老师让我在门口罚站一天。”
“还有那些男生，他们对我说一些很恶心的话，他们会对我动手动脚，他们还将手肆无忌惮的伸进我的衣服里…”
……
太多了，这些东西我光是站在一旁，做为一个旁观者看，都觉得浑身发凉。
我已经记不清楚，当时我怀着怎么样的情绪亲手写下这些文字。
只记得每天放学后，身上都会出现莫名的伤痕。
直到我爸将我转学，扔到公寓里自生自灭。
我以为至少能远离顾明珠，远离班级里曾经欺负我的人。
可顾明月又怎么会怎么轻易放过。
她花钱，继续让新班级里的人欺负我。
“每天他们都会用东西砸我，有时是粉笔，有时是瓶子，有时是石头，我被他们砸得头破血流，是余奶奶给我包扎的。”
“我将这事告诉爸爸，爸爸说让我反省一下，为什么他们只欺负我，不欺负别人。”
我想了很久，在下面写出我的结论。
“因为我爸爸不爱我，我是他随意可以扔掉的垃圾！”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我开始不分昼夜整日昏睡。
我对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兴趣。
最后我写下。
“我好想死！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被别人欺负，是不是我爸爸也会开心。”
之后我尝试了很多种办法。
“我吃过一整盒安眠药，没死成。”
“我试过割腕，没死成。”
“我站在六楼高的楼顶上，想要一跃而下，可惜被苏年救了回来。”
看到这里，我爸爸绷不住了。
多少个寂静的夜里，我也像爸爸这样，哭到无法呼吸，哭到四肢麻木。
是苏年将我从深渊了一点点拽出来。
11
他带我去改了名。
他说这是我重获新生的开始。
苏年拉着我的手，认真的说：“明月，我会保护你的，我会像以前那样一直保护你的。”
苏年他做到了，自从他来我们学校后，他就一直在用他的方法保护我。
高考前夕，他说：“明月，以后我带你去看辽阔的大海；去看壮观的沙漠；去看巍峨的高山。我要陪你看遍繁花灿烂，之后再岁岁年年永相伴。”
最后苏年说：“明月，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可是。
苏年。
对不起。
我要食言了。
我这一生早就结束在顾明珠的欺负中。
爸爸的无视中。
还有那肮脏发臭的小旅馆里。
番外
爸爸得知，最后是苏年领走了我的尸体，他跪在苏年前面求他将我的骨灰还给他。
“求你，把我女儿的骨灰还给我吧。我什么都没了，我求你了。”
爸爸重重的磕在地上，磕到额头鲜血淋漓，泪水掺杂着血滴滴落地上。
苏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冷漠的说：“顾先生，你从未承认过她，如果你不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还会现在跪下来求我吗？”
爸爸被苏年的话噎住了。
确实。
如果我只是他一直认为的私生女，他此刻应该会庆幸，我这个累赘，这个耻辱终于消失了吧。
“她有什么错，她唯一的错就跟着你回了顾家，你知道她回顾家的前一晚，高兴得怎么都睡不着吗？”
“她以为她能得到一个父亲的爱了，可是你亲手将她推入了深渊。”
“顾先生，你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苏年扔下这句话，带着我的骨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爸为我立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墓碑，每天都会将墓碑打扫得干干净净。
在墓碑前惭悔，在寺庙里给我祈福。
他希望我早登极乐。
希望我来生平平安安，健康幸福。
可惜我没去投胎。
我履行了和苏年的诺言，他终身未娶，用秘法将我带在身边，带我看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