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皇帝那边来人送赏赐之物时,就得知国师受到天地感应入室闭关的消息。
那宫人一听,没敢耽误,放下东西就回了书房禀告了文景帝。
文景帝手上一顿,墨汁污了原本写好的字,他皱着眉头直接将这页纸撕毁,锐利的眼神刺向跪在房内的下人,“你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奴才刚刚从国师殿回来!”
文景帝眼神晦暗不明,沉默良久最终发了话:“通知国师殿,等到国师出关后,立刻邀请国师来找朕一叙。”
这边宫中的动荡没能影响到宫外的各家,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有什么会改变一切的开端即将出现,依旧一片歌舞升平。
沈清灵刚刚从诗会上回来,她凭借着一首惜春诗在一众才子中脱颖而出,赢得在场男子的倾慕和女子的妒火。
沈清灵对青年才俊若即若离,让他们更加思慕夜不能寐,而对于那些嫉妒她的女子也是好言好语的劝慰,等她们忍不住对自己的妒火时,再用黯然伤神的样子收割一波在场男子的好感。
从诗会离开时,那些男子追逐自己不舍的眼神,让沈清灵心情舒畅。
回到沈家,她提着顺路带回来的点心,走进了冷冷清清的偏院。
这里洒扫整理的下人不尽心,沈清灵看着野蛮生长的草木和带着灰尘的门窗,嫌弃的皱了皱眉,但当她推门进入的时候,又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语盈盈的模样。
独属于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仲夏哥哥,我来看你了!”
沈清灵走向屋内看着床榻上半坐着看书的苍白青年,抬手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我还特意排队给哥哥带了些点心,哥哥多少吃点吧。”
“咳咳,清灵来了啊,我这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随便坐吧。”
床榻上坐着的青年转过身,细眉凤眼悬胆鼻,皮肤带着病弱的苍白感,弱不迎风的身子将他限制在这小小的一方空间里,但那一双眼睛却如上好的墨一般漆黑深沉,并未因疾病而失去光彩。
他披着一件青衫,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青年本身淡漠矜贵的气质并未消减分毫,身体虽然瘦削,但身板依旧挺直不见丝毫畏缩。
沈清灵看着即使缠绵床榻却依旧气质出众的青年,眼神有一瞬间的扭曲。
为什么沈仲夏即使身体孱弱,常年汤药作伴,却依旧文采斐然气质卓越,写出来的东西受尽众人追捧?!
而自己永远只能呆在他的阴影里,连自己出嫁也是在他的操纵之下,为他自己的前程添加筹码。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沈清灵想到如今外界对他们沈家的评价,不再是只知沈家有才惊艳艳的沈公子而不知其他,而是称赞她沈清灵是德才兼备的绝色女子。
而沈仲夏,只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废物大少爷罢了。
沈清灵看向沈仲夏的眼神里又不免带上了些虚伪的怜悯,她瞥了一眼床边即使已经喝完却依旧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药碗,皱了皱眉,“哥哥今天也要喝这么苦的药啊,我带的糕点都香甜的很,哥哥你快吃一点压一压。”
沈仲夏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刚喝下药,没什么胃口,你先放在这儿吧,我过会儿就吃。”
沈清灵也不是特意给他送吃的,闻言也没在多说些什么,她眼睛一转,望着一旁桌上一叠写好的纸,一把拿起,细细品读上面作好的诗词,“哥哥又写了些诗?果然哥哥你真是才思敏捷不亚于那些书中名人,妹妹我就根本没那么多灵感。”
“都是些小打小闹,跟书上名家的诗句根本不能比。”
沈清灵自顾自的将纸卷起塞进自己的衣袖里,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她也不打算继续和沈仲夏在这浪费时间。
她起身快步走向门外,那背影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阴暗寒酸的屋子,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沈仲夏说道:“哥哥那我先走了,不然一会父亲找我发现我不在又要说我了,还有谢谢哥哥的诗能拿来给我借鉴,不然之后私塾的先生肯定会臭骂我一顿。”
“看哥哥似乎又瘦了些,我拿出些月钱给哥哥买些肉食,明天给哥哥送来。”
沈仲夏目送着沈清灵离开,脸上维持的浅笑在她出门后立刻消失不见,沈仲夏双眼漆黑如寒夜,讽刺的目光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糕点。
聚祥斋的桃酥,虽然因其香酥甜腻的味道受人称赞,但想自己这种终年喝药,常年咳嗽的人来说,根本就不能吃过干过甜的食物。
而且自己喝的药也要求忌荤腥,平时都要注意。
明明稍微了解自己的人都能知道,自己的“好妹妹”却净是送来了这种东西。
沈仲夏想起那些下人偶尔在自己院中谈论,沈家的沈清灵小姐是多么人美心善,连自己这种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也会抽时间经常探望,也不怕那个病秧子过了病气给她。
嗤笑了一声,沈仲夏拿起床上的书卷开始翻看,沈清灵既然想用自己刷些名气,自己也不妨如了她得意,也多亏自己还能给她这些好处,不然以自己的身子,怕是早被磋磨死了。
而现在沈清灵还用得到他,所以性命倒是无忧,还能让她给自己多带些书本,她带来的这些吃食就算自己吃不了,还能送给母亲让她用一些。
自己现在受这幅身子的拖累,根本做不了什么,如今只能多看些书,等待可以带着母亲逃离这里的时机。
“咳咳!”
沈仲夏忍不住开始咳嗽,那声音恨不得要把整个肺给咳出来,等他总算平息下来,身上出了一身虚汗,他躺倒在床上,面如金纸,要不是胸口还有些轻微的起伏,就简直像个死人了。
但即使屋中主人传出这么剧烈的咳嗽声,但却没有一个人进来看看。
沈仲夏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疼痛,即使他意志再坚定,此时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若是自己能有个强健的身体,那自己的命运可能就有所不同了吧……
——
三天后,皇宫内。
静悄悄的国师殿,此时突然传出一阵声响,内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嘭——”的一声,惊醒了房间内外的宫人。
之间一直都是高冷出尘的国师大人此时衣衫不整,发丝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如疾风般飞速跑出房间,路上带着一阵浓郁厚重的檀香。
他一把抓住一个宫人,语气中难得染上些慌张:“快,立刻去禀报陛下,说我有要事要跟他讲!”
被他抓住衣襟的宫人也是一懵,直面国师的美颜暴击让他有些晕乎,但听到他的话后又立即清醒过来,结结巴巴的回道:“回、回国师大人,先前你闭关的时候,皇上就派人来过,那时皇上说你一旦出关就去殿内找他。”
卜晨星放开他,也不管自己现在有些邋遢的外表,提起脚步立刻出了门。
不顾殿外几人的阻拦,卜晨星推开勤政殿的门,见到有些吃惊的文景帝,急匆匆的行了个礼,然后说道:“陛下,臣有要事相告!”
文静帝看到卜晨星此时焦急的状态,神色也是一紧,他挥手屏退众人,眼神阴沉沉的看着卜晨星,沉声说道:“晨星,你现在以身为一国之师,行事不可再像往常那般慌张随意,这次朕念你是初犯,暂不追究。”
“说说是有什么事让你这幅打扮就来见朕?”
卜晨星这才好似发现自己此时的御前失仪,他倏地红了脸,赶忙伸手将自己衣衫上的褶皱展平,小声支支吾吾的回道:“臣来的匆忙,忘记整理仪表,让陛下见笑了。”
而后他眼神一厉,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一字一顿的说:“启禀陛下,三天前臣受到国气感应,位于神像前占卜了一挂,竟发现了流落在外的一颗可助紫微星之势的辅星。”
“哦?”文景帝来了兴致,这紫微星当然指的就是自己,所以说还有能人异士流落民间,他的才能甚至引得国师这般焦急跟自己禀报。
文景帝越是年迈越是想要干出一份功绩,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丰功伟绩,听罢立刻说道:“那现在那人身在何方?朕立刻派人去找!”
卜晨星神色一肃,抬头望着文景帝,语气中带上痛惜:“这就是臣为什么这么着急禀告陛下的原因,在占卜中,臣发现这颗辅星的光辉竟然在逐渐消散,恐怕身处危机之中正遭大难,如不及时始于援手,恐将殒命。”
文景帝一愣,内心一喜,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担忧焦急的样子,他起身走到卜晨星身边,执起他的手说道:“竟是如此!辛苦国师特来相告,那么那个人到底身在何处,朕立刻派人解救!”
“陛下果然是大善之人!”
卜晨星拿出算出来的信息,交给文景帝,文景帝看着上面的信息略微一思索,地点竟是就在庆安城内。
这些特征……
文景帝一惊,这辅星的人选竟然是沈家的嫡长子沈仲夏!
文景帝眉头一皱,而后想到了什么神情又是一松,他看着还微微弯腰的卜晨星的眼神越发和蔼,他伸手将卜晨星拉起,将他引到桌边坐下。
“晨星这次可是帮个朕一个大忙了。”
卜晨星拱了拱手,回道:“不敢,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归根到底还是陛下气运惊人,才能引得辅星出世,大庆国有陛下,真乃众人之幸啊!”
文景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朕谢你的可不仅是这个。”他看着卜晨星听见此话露出迷茫的眼神,笑了笑便转了话题,“算了,继续说这辅星,朕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此人多半就是沈家的嫡长子,沈仲夏。”
“沈家……”卜晨星微微一思索,然后语气微妙的回道,“是那个……带人堵过我的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