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的脸猛地涨红,来是来过了,只是前天就干净了!
他跪坐起来,看着她拧眉皱脸的样子。
可这模样更诱人,更让人疯狂,娇唇颤抖着,盯着他,望着他,盈盈泪目,似是一眨,便会有小湖决堤。
美人的泪,很有威力。
“苏语……”他的呼吸愈急,把搂入怀中。
苏语闭闭眼睛,又睁开,和他对望着,想说句放开,却没能吐出半点声音。
似乎很快,又似乎过了几十年,几百年,时间仿佛静止住了。明明是两个互相排斥的人,在这样的寂夜里,在这样的幽幽光下,却能如此安静地坐在一起……
他慢慢低头一指托着她的下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沱红的双颊。这样的美人,这样的苏语,悄无声息地攻进了他的心,不承认都不行!
”苏语,从此把心收好了,好好地呆在王府。“
苏语没出声,把钓起来的鱼养进塘里,而这塘中水浅,鱼儿又多,争食激烈,是不会快乐多久的。
王府被月光笼罩着,四夫人的院落里都亮着烛灯,叶明月的房间里传来琵琶声,她在练习白日在宫中听到赵荣欣弹的那首曲子。她很有天赋,一听便不忘,还加以改进,成了她的琵琶曲。
叶素简在哭,哀伤如同冬季寻不到食的狐狸。
秋玄灵没心没肺,在唱曲儿,身影在窗纸上晃来晃去。
晨瑶的小院中最安静,她枯坐院中,仰望天空,双手紧紧地揪着锦帕,看星星,看月亮……蓦的,有冰凉的水珠从脸上淌下,越来越多……
不是泪,是雨!下大雨了!
她忽尔笑起来,站起身,手中锦帕一挥,在雨中转了个圈,和着叶明月的琵琶乐跳起了舞。
一舞能倾城,二舞能倾国,然尔三舞四舞,却始终无法倾了那人的心!原以为那人心在天下,却不知,也能装下女子。
晨瑶,哭了。
越舞越快,越转越快,和着密集的雨点,裙子紧贴在身上,柔软的腰肢扭摆成了不可思议的弯度。
女子有爱,郎心难得,难道她晨瑶就这样输了不成?旋转的脚步停下,她扭头看向苏语的小院,眼中杀机顿生。
……
也不知道君墨言给她的那是什么药,淤青好了大半,她扭着手肘看了好一会儿,突觉屋中气氛不对,抬眼一看,只见念安正盯着她傻乎乎地笑。
“你笑什么?”苏语不解地问。
“昨儿晚上王爷在这里。”念安笑得更傻了,冲她吐舌头。
苏语突然想到,他是走着进来的,难道被这没心没肺的笨丫头看去了。
“不过好奇怪,他是怎么进来的呢?奴婢和念恩那笨丫头就坐在院子里,都没看到他是怎么进来的,更奇怪的是,奴婢居然就坐在树下睡着了,念恩那笨丫头居然不叫我。”
念安走进来,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一脸不解。
“你才是笨丫头。”苏语被她逗笑了,站起来,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
“还有哪,娘娘你半夜还在哭呢,王爷这么勇猛么?”念安又问。
“呸,没脸没皮不害臊!”苏语啐她一口,轰她出去。
“咦,娘娘又写又画的,现在倒怪我们不害臊!”念安扁扁嘴,委屈地看着她。
“就你嘴碎,还不去外面接东西。”念恩快步进来了,匆匆说:“宫里又赏了东西下来,赶紧去抬。”
这院中的奴婢只有念恩和念安,那个给她的保镖阿朗白日就呆在门外,无主人之意,是不能随便进来的。
苏语听说是宫里来人,心里又烦了,走到门边一瞧,阿郎一人抬着一只大大的箱子进来了。
“什么东西?”苏语好奇地问。
“看看,什么宝贝!”念安跑过去,手指捏着锦布用力一扯,绮丽的白色羽毛出现在三名女子眼前。
是那只白孔雀!
“祺王送的。”传旨太监恭敬地行礼。
“送我?抬回去,我不要。”苏语一怔,想到昨日祺王的无礼,小脸一沉,转身就要进屋。
“请姑娘不要为难奴才,奴才只能依王爷之令送来,不负责拿回去,奴才告退。”太监说完,转身就走,那速度,就跟脚底抹了油,飞快!
“哇,娘娘,您不是说过,只要是送给您的就收下吗?那事办得成就办,办不成拉倒,若谁好意思再来讨,看他有没有脸进这道门。”念安看着这漂亮的鸟儿,完全兴奋了,绕了好几圈,扭头看苏语。
“念恩,你快去撕她的嘴,总有一日,我要被她的嘴害死。”苏语一怒,指着她就骂。
念恩也不客气,上前去就往她嘴上拧了一把。
念安知道自己一见着好东西就造次,这时候再不敢回嘴,怯生生地低头垂眼,小声告饶。
“回你屋里去,不许出来。”苏语只怕阿朗是谁的人,把这话传哪里去!瞪了一眼念安,赶她回房。
“奴婢错了,奴婢打嘴。”念安自己打了几下嘴巴,这才快步往她的屋里跑。
“娘娘莫气,念安就这脾气,回头奴婢好好教她。”念恩又安慰苏语,拿眼角余光悄悄看这突然出现的壮汉,思忖着他的来历。
阿朗只一抱拳,大步出去了,他进来的时候也没行礼!
“他是聋子?”念恩好奇地问。
“是王爷派来看着我的。”苏语抚额,走到铁笼边上,朝这孔雀看了会儿,突然就觉得喜欢起来,打开笼子,小声说:“你出来吧,这院子里,你随便走,可不能出这个院子,免得被人煮了吃掉,拔了你的毛做衣裳穿。”
那个叶明月的有件衣裳和披风,应是一套,都是彩色孔雀羽制成,若向齐王撒娇,把这白羽也拔光了做衣裳,岂不是可怜了这漂亮的鸟儿?
白孔雀盯着她看了会儿,脑袋歪了歪,好半天才慢步踱出来,拖着长长的尾,在汉白玉地的院子里来回走动。
“嗨,真好看。”念安从屋子里的窗户里伸出头来,兴奋地大叫。
“臭丫头,你就忍不了一会儿!”苏语又扭头骂她。
“娘娘让我出来吧,又没外人。”念安央求她。
“偏不让你出来,就让你呆在屋子里,我和念恩还能摸它的羽,馋死你。”苏语恶狠狠地威胁她。
念安委屈极了,小声抱怨,“上回娘娘说多分我五钱银子也没给……”
苏语和念恩互相看了看,扑哧笑出来。
小院外,齐王和祺王一行赏着梨花,正好过来,听着院子里这番争吵,早就表情各异了。
一路过来,有四夫人院,莫不是静声静气,丫头们低头顺目,毫不敢造次,唯独这里,就跟菜园子一样热闹!那些争论的话,听着实在让人想笑。
“墨言兄,这是哪位夫人的地方?”祺王仰头看“鹤琴院”三字,低声问。
“苏语。”君墨言哑哑地说着,一挥手,让人推他往另一条小道上走。
祺王眼神闪了闪,往那轻闭的门上看了一眼,阿朗手抱长刀,一双虎目立刻盯住了他。
“这位壮士很勇猛。”祺王笑笑,淡淡地说。
“他箭术了得,百步穿杨,可双箭并射。”君墨言扭头看了一眼。
“哦,改日要切磋一下。”祺王点点头,再没看小院,拔腿跟紧君墨言的轮椅。
念安跑到门口瞄了一眼,又跑回来,手指贴着红唇,兴奋地说:“娘娘,奴婢看到王爷过去了,不然我们请王爷进来喝茶吧。”
“你有好茶叶吗?”苏语心情顿时不好了,淡淡地问了句,轻拎裙摆,在一边的摇椅上坐下妆。
昨晚的纠缠于她来说,不是件好事。她不想和君墨言走得太近,越亲近,越危险,越不得自由。
她躺了会儿,双手掩在脸上,十指轻轻撒开,看着从枝叶里透进来的阳光,小声说:“念恩,拿笔墨来,我写完了状纸,你今天递出去,告诉平安酒楼的陈老板,让他把欠我的五两银子赶紧还来,若再拖下去,我就写诗骂他,让他没脸作人。”
“是。”念恩赶紧拉着念安进去抬桌子,磨墨、铺纸。
苏语昨儿已然想好了,此时只要写出来便行。她的字像极男子的笔锋,刚劲有力,你若光看那字,绝对想不到是这样一个秀美纤细的女子所写。
洋洋洒洒一大篇下来,还原了整件事的真相,这种并不复杂的小官司,苏语得心应手。状子写完,对着阳光吹了吹墨迹,又另铺一张纸,冥思了会儿,又开始落笔。这张写的是提醒吴爹爹上堂时要说的要点,以及对方会问他的问题。
“这状子就不要收钱了,若衙门敢不断此案赢,你让吴爹爹说一句话。”她写完之后,小声交待念恩。
念恩垂着站着,等着她那句话。
苏语站起来,慢步踱到白孔雀面前,伸手抚了抚它的羽,轻轻地说:“就说……大人,余大状说,小心空老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