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把你们的令牌交于他的对手,对手呈上国主,说他有通敌谋逆之举。如此一来,诛连九族,他府上将寸草不留。那些当日侮辱我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那银镯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问离点头,赞了她一会儿,又问她。
“那是上古圣物,在海上,能呼唤风暴,不管多大的船也会被击成粉碎。”芊娘掩唇娇笑,渐渐地笑声大了,肩膀一耸一耸地,大声说:“时至今日,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要去海上建立我的王国,把你们这些臭男人都赶去海上给我采海中的宝石,为我卖命。”
莫问离眸子合了合,再睁开时,长声叹,“你这个女人实在歹毒,要报仇就报仇,为什么要伤害对你好的亲人呢?”
“屁的亲人。”芊娘脸色一寒,陡然发怒,双袖用力挥了两下,在院中转了个圈,大声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就是最后一个买我的男人的家。他对我多好啊,说我可怜,要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但他这个狗东西,原来是想剥下我的脸皮,来充实他的美人库,我一怒之下,趁他睡着杀了他。
他是退出江湖的江洋大盗,他的地下宝库里藏着很多武林秘籍,毒药,还有兵器,我用了五年时间,学会了制作毒药,又用了五年时间练会了轻功。我终于明白了,没有男人是靠得住的,他们只想把女人当成玩乐的工具,给他们生儿育女,全都是无耻的,脏的……”
“那郝雷呢?他为你受的苦呢?”苏语的声音突然炸响,几道身影从门外如风一般卷入。
“郝雷为你承受了鞭打,割舌之痛,为你走南闯北,日晒雨淋,就想找到你,带你回家。你发现他之后,却利用他,想让他替你盗取银镯,银镯被果儿带来了后青国,又意外丢失,被我得到,你急了,又利用果儿的孝心,让她来我身边。”
“你早把镯子拿出来不就好了?”芊娘冷笑。
“郝雷拿你当他的天,你却给他下毒,果儿苦苦寻找你,你却要害她。你是受了苦,但不代表你就可以去伤害无辜的人。这个大院子里,那么多奴仆全被你喂了毒,受你控制这么多年,生不如死。”
苏语从手上褪下银镯,晃了晃,气愤地说:“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偷去的那个是假的。蓝罂盗镯,是我编出来的谎言,当时从兰花谷回来,我便对你起了疑心,但碍于果儿,不敢直言,便想把你支开。我来不及与蓝罂商量,便让人把她关了起来。再暗中找她之前的婢女,故意走漏风声,让你知道银镯在寒烟楼。”
芊娘脸色大变,从手上褪下银镯看了一眼,恨恨地丢到了地上,大骂道:“你们多管闲事。”
“池崇为什么会突然犯病?”苏语突然声音轻了,盯着她问。
芊脸冷笑一声,不回答。
“也是你下手的吧?”苏语摇头,轻声说:“你初见池崇,他以满腹经纶和旷世的经商之道征服了你,你想发财,你也知道要成大事,必须要有银子,于是决定与他合作。你数次与他见面,听他说一生痴恋之事,也曾动摇过,但你始终坚持了本意,要一错到底。
你在他身边安了探子,为了不暴露身份,在他药里动了手脚,让他一病不起。我查帐的时候才发现有猫腻,他不应该只有这么多财产,你太贪了,把银子转移了一半。正是因为贪,你才没有及时离开,去做你的大事,让你彻底暴露在我们眼前。”
“那又如何?”芊娘见事情揭穿,索性不再掩饰,指着悬于树上,泣不成声的果儿大声说:“你们不走,她就得死。”
“啊……”郝雷跌跌撞撞地进来,看到这一幕,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站住!”芊娘捡起了把刀,指向郝雷。
郝雷不停,继续往前。
芊娘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咬牙,刀狠狠地扎进了郝雷的心口。
“师傅啊……”博奚果儿哑声大叫,眼泪流得更凶。
郝雷还是不退,颤微微地抬手,掌心里一枚小石子,上面用墨画着笑脸。
芊娘开始颤抖,眼眶涨红,手也松了。
当年订情,他为她买来红缨绳,系上祖传玉环。她却因为被看管甚严,只能从花盆里捡一枚小石子,画上笑脸,从窗口丢给他。
他站在芭蕉树下,把小石子摁在唇上,对着她笑,阳光万丈,他意气风发。
她捧着玉环,捂在心口,少女的心因为他的存在而雀跃不止,如同拥抱了整个春日。
“傻子,你走就是了……”芊娘看着他倒下去,缓缓滑倒在地上。
郝雷努力抬手,捧住了她的脸,努力地笑,啊啊地几声,眼睛缓缓合上。
芊娘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猛地抖了一下,疯狂地叫道:“我从来没想要你的命啊,傻子!我恨的是他们,我恨的是博奚家的人啊,你这个傻子!我都脏成这样了,你还要追来做什么?你到底在追着我做什么?”
院中很静,侍卫把博奚果儿放了下来,她瑟缩在一边,看着痴狂的芊娘,看着不再呼吸的郝雷,嚎啕大哭,不停地问:“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好吗?为什么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呢?”
芊娘抱着郝雷站起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往外走去。
有人想拦她。
苏语制止住了。
有何可拦呢?说到底,她也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她恨着全世界,唯一她不恨的人,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苏语想,她是活不下去了吧?
那晚听到的望夫曲又响了起来,苍凉得让人想落泪。
“为什么总有悲欢离合,为什么总有人不得团圆?”她躲在莫问离的身后,小声问。
莫问离没出声,拉住了她的手,往心口上摁。
过了很久,很久,莫问离才缓缓地说:“总是恨着,如何得解脱呢?”
风卷着叶片飞,地上的血渍,干了。
……
两天后。
清风习习,卷皱长河水,鳞波泛起满眼耀眼光芒。
十余艘船扬帆顺水而来,高帆鼓满风,有四艘高扬后青国龙旗,四艘悬的是双翼蛟旗。突然间,上百船浆从船中探出,深深没入水中,击破水浪。大船全体加速,往前疾行而来。
岸边,垂柳夹岸,野花遍布草坡。几十匹黑色骏马立于万花丛中,君墨言一黑袍猎猎,眉眼间飞扬着朗朗笑意。苏语坐在他身前,一手搭在眉前,往前张望。
“王上,他们到了。”方意向策马慢步往前几步,指着渐近的大船兴奋地大呼。
大船在河中心停下,放下十多艘小船,大船上的人改乘小船到了岸边。这样的大船吃水深,若到岸边来,得出动太多百姓来拉纤,劳民伤神,所以君墨言不准船上之人惊扰百姓,只用小船载人上岸。
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年轻人,一人穿紫色蟒袍,着紫玉冠,身材修长,面容清秀俊朗,有君家男人特有的眉骨形状。另一人身着蓝色窄袖锦衣,宽肩窄腰,凤目含笑,长眉入鬓,颇有些风流风骨。
“君清晨真是一表人才,老王爷四个儿子,总算有一个能继承家风。”苏语看着君清晨,忍不住赞叹。
她又转眼看跟在君清晨身边的那年轻人,大赞道:“那位就是十一王爷?我女婿啊,这么多年不见,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了。你看他那眼睛……若丫头真嫁,也不算委屈……”
“只怕是你自己想嫁了。”
君墨言嘴角微抽,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嫁那么远?绝不可能!
“也好。”
苏语故意点头,从他马上滑下去,快步迎向那些人。
年轻的侍卫们紧随其中,独留君墨言在马上,他是王者,不可能前去相迎。但苏语不同,君清晨私底下一直称她为小婶婶,甚至在她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由她亲手照料长大。
“小婶婶。”君清晨眉开眼笑,给她长揖问安。
“清晨这些日子怎么又胖了,怎么,有人特地给你补身子去了?”苏语捏他的脸,笑嘻嘻地调侃。
君清晨红脸,小声说:“小婶婶莫要顽笑,清晨不可能与郡主在一起。”
“还不娶妻,等着变老呢。”苏语摇头,又看那年轻人,上下打量半晌,轻轻点头,笑道:“十一,你父亲可好?”
“回皇后娘娘的话,父亲很好,父亲让小婿代他向皇后娘娘问好。”十一抱拳,红唇微扬,一揖到底。
小婿……这小子笑起来真好看!苏语掩唇笑,扭头看了一眼君墨言,轻声说:“你们快去给王上请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