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抱起来？”莫问离在她的小脑袋上轻拍。
婧歌又温驯地弯腰去抱那条鱼。
君墨言的脸色已经微变，放下竹竿，抬眼刺向莫问离。苏语轻轻拽了他一下，让他稍作忍耐，莫问离不会随意欺负人，他既如此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那鱼足有婧歌半只手臂长，估摸着，也有五六斤，婧歌一抓它，它就滑溜溜地往前挣，在甲板上乱跳不止。
“鱼儿别跑。”婧歌赶紧跨过去，俯身一扑。
小船被她的动作弄得大幅摇晃，苏语一手抓住了君墨言的胳膊，一手想去扶婧歌，这时婧歌抓住了鱼，笑眯眯地转身。莫问离这时突然猛地一跺脚，小船大晃，鱼从婧歌的手里跳出去，落进水里，她想也不想，飞身往船下扑。
水花四溅，婧歌在水里尖叫不止，手脚乱舞。
君墨言立刻起身，想要跳下去，却被莫问离一把摁住。
“别管她。”莫问离双瞳里泛起几许妖冶的红色。
“莫问离你到底要干什么？”眼看婧歌开始往水里沉，君墨言拂开他的手，纵身跃进水中。
苏语扶着莫问离的手臂站稳，小声问：“莫问离，这是怎么回事？”
“你信婧歌疯了吗？”莫问离转头问苏语。
苏语迟疑一下，轻轻点头。
“我不信，”莫问离坐下去，气定神闲地继续甩钩钓鱼，“若她疯了，又怎会只认君墨言是云秦？”
“她不是还叫你吗？”苏语蹲到他身边，小声说。
“所以更古怪。”莫问离笑笑，手在她的眉头轻轻戳戳，“好好想想。”
苏语想了半天，摇头叹气，“想不出来。”
“苏语。”君墨言托着婧歌叫她。
她赶紧转过身，帮着君墨言把婧歌从水里拉起来。婧歌一身狼狈地跌到甲板上，哭着看莫问离，“云秦哥哥，水里好凉。”
“多蹦几下就不凉了。”莫问离平静地说。
君墨言从水里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盯着莫问离说：“莫问离，我希望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
“好。”莫问离笑笑。
“回去吧。”看着湿透的两个人，苏语没有钓鱼的心思了。
“云秦哥哥，我们回边城吧。”婧歌又紧紧抱着君墨言的腰，瑟瑟发抖。
“乖，到云秦哥哥这里来。”莫问离大声说。
婧歌犹豫着，抬头看君墨言，又茫然看莫问离，仿佛在分辩谁才是云秦。
“莫问离，我知道你想什么，但她身上的伤不会假。”君墨言克制住脾气，匆匆说了几句，拿起浆往岸边划。
莫问离没松开鱼竿，任那鱼线在江面上划出一道细痕，唇角始终带着一弯笑意。
苏语凑过去，小声问：“你怀疑她是假的？”
“装疯卖傻。”莫问离侧过脸来，唇靠近她的耳朵。
“可伤不会假啊，我看过的，新伤叠旧伤，很是可怜。”苏语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所以恨你。”莫问离平静地说。
苏语怔住，扭头看向婧歌，她趴在君墨言的怀里，嘤嘤哭得伤心。
“君墨言太怜香惜玉了，迟早吃亏。”莫问离终于甩开了鱼竿，低低一句。
苏语明白他的意思，君墨言这种霸王人物，一惯地喜欢保护弱小，尤其是婧歌这种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极易激起君墨言的保护心。
“但是，婧歌……可能真是你猜错了，这几天我照顾她，若她真是装出来的，我也能分辩。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们就再观察观察吧，你不要再出手伤她了。”苏语小声劝他，娇憨可爱的小婧歌弄成现这副惨状，不光是君墨言，她，聂双城，锦程，安鸿，阿朗，哪一个不对她充满了同情呢？
“尽量。”莫问离淡淡一句。
“可惜没钓到鱼。”苏语趴在船舷上，看着满河的胭脂色，渐变成一河漆黑。
莫问离扭头看她，手掌一揽，轻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晃了晃，“放心，有你吃的，不许再让给别人了。”
苏语点头，看着他手指从船舷上勾起一根丝线，线上有数个鱼勾，上面挂着几条精疲力尽的鱼。
“你还留了一手。”苏语笑起来。
莫问离得意地一抬下颌，笑道：“这招如何？”
“极好！”苏语帮着他把鱼从鱼勾上取下来，笑着扭头看君墨言时，才发觉气氛不对，君墨言看她的眼神，隐隐有些怒意。
莫问离的手臂还在她的肩上！苏语赶紧推开莫问离，冲着君墨言尴尬一笑。
“你叫我一声爹也能叫，看他脸色作什么？”莫问离也冷下脸，拎着鱼站了起来，身形跃起，脚尖在水面上飞快地点过，没一会儿就到了岸上，独自走开了。
船上静了，只有浆划开水波的声音轻轻回响。
上岸的时候，君墨言先扶苏语下去，再把婧歌抱下了船。锦程早就过来等着了，见三人下来，立刻就迎上前，扶着婧歌往前走。
君墨言和苏语跟在后面，二人都沉默不语。
走了一截，君墨言突然说：“你们太亲密了。”
“嗯。”苏语轻轻点头。
“嗯是什么意思？”君墨言愕然问她。
“嗯就是嗯……”苏语皱皱鼻子。
“哼。”他一甩袖，大步往前走。
“哼是什么意思？”苏语故意问。
“哼就是哼！”君墨言又转回来，抓着她的手往拽。
苏语轻轻地笑起来，手指和他紧扣住，柔声说：“我以后会注意分寸。”
君墨言还能说什么呢？她如此善解人意，如这夜风一样，一点点地拂散他心头的不悦。她如此柔软，如丝网一般，把他的刚强全都绕紧，渐渐融化。
夜静了。
苏语擦好了君墨言的剑，等他回来。明日他就要独自去见即墨陵，其中凶险，苏语太明白不过。这时候他正在婧歌的小帐中，婧歌今日在河里受了惊吓，挣扎中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刚缝合好，痛呼尖叫声，不时传进苏语耳中。
君墨言不让她过去，说她有孕，不宜总看血腥的场面。苏语觉着有道理，不能吓到了孩子，于是独自回来，为他准备明日出门的东西。
君墨言的脚步声进来了，她起身迎过去，担忧地说：“她怎么样了？”
“睡着了。”君墨言拉着她的手，低声说。
“莫问离今日对我说，他派人去过天漠，到花魅公主捡到她的当铺前问过……”
“我也派人去过，苏语，她伤成那样，不是装的。”君墨言转过头来，浓眉拧紧，“每一刀，每一剑，每一个鞭痕，都是实实在在的伤，装不出来。她受过很多折磨，你也看得到。”
“是。”苏语点头，这也是她无法怀疑婧歌的理由。那样娇憨的女孩子，伤痕累累地回来，怎么可能装出这种惨状？
“等她清醒一些，告诉我们发生过什么，一切谜底就揭开了。”君墨言拍拍她的手臂，沉声说：“我明日出去，你要防着锦程与莫问离起冲突，锦程性子一向冲动，莫问离眼中又只有你，他怕别人伤害你，我很明白，但这毕竟是我的大营，他不能扫了我手下将军们的威风，不然如何带兵打仗。”
“那你让莫问离陪你去吧。”苏语想想，有些为难。
“这怎么可能。”
“可能的。”苏语点头，“我去，他就会去。”
“你去干什么？”他脸一沉。
苏语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即墨陵约的时间，约的地点，我真不放心让你独自前去。反正你已放出话来，要一个人过去。不过让锦程与莫问离闹上一回，莫问离负气离开，我前去追他，如此一来，我们三人都出营了。
婧歌有没有事，我们也能趁此机会看个究竟。君墨言，我不是多疑狠心的人，但莫问离的担忧有道理，你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我不想给敌人任何机会。就算是婧歌，是云秦的妻子，我也不想百分百相信。她出现的时机，真的太巧合。”
君墨言轻轻拍拍她的腰，沉吟了一会，小声说：“那你干脆随他回寒水宫，你拖着有孕的身子跟着我征战沙场，我始终不放心。”
“你说我与他亲密，让我与他回去，你又放心了。”苏语笑起来，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听我安排吧，既然要去与即墨陵谈，一定要谈出一个结果才行，一定要让他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