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离大人,若羌呢?”有人小声问。
苏语一听,赶紧上前去,笑吟吟地说:“我来了。”
莫问离唇角的笑意却浅了浅,苏语装成没看到,把手里带的一包花生往他手中一放,笑着说:“念安给你煮的。”
“为何不是你煮了来孝顺我?”他撇撇唇角,双手利落地扯开了油纸包上的绳结。
苏语结着极简单的结,便于他表现潇洒。
一颗颗饱满的花生,已然剥好,红润润惹人爱。
他长指一拈,心下了然,于是轻轻一笑,丢了颗花生到嘴里,那花生高高抛起,再准准落进嘴里。
孩子们欢呼起来,伸手找他讨要花生。
“找你们问离姐姐,这是我的。”莫问离长眉一挑,把花生往膝上收了收,状如孩童。
苏语亲手剥的花生,他居然很是不舍,这样的待遇,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有人给苏语搬了张椅子来,苏语在莫问离身边坐下,装成无意一般,慢吞吞地说:“这些天,要劳烦大家去帮着种野番薯。问离,你反正没事,不如去帮白城安一点忙,他对翡翠谷的花花草草,很感兴趣。”
莫问离转头看她,耳朵轻轻动了动。
苏语说这话时,是有点鼻音的,他听出来了!
“问离,让他们去做事吧,我们去白城安那里。”苏语努力挤着笑,让众人起身,跟着前来接他们的侍卫离开。
“懒得慌,不想去。”莫问离伸了个懒腰,微微拧眉。
“做做事,活动筋骨就不懒了呀,我也去呢。”苏语小声哄他,双手环着他胳膊,想拉他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别靠这么近。”莫问离打开她的手,又靠回去,脚一蹬一蹬,摇椅一声一声。
苏语没辙了,陪他坐了会儿,他突然探手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小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以为他心口疼,苏语立刻紧张起来。
莫问离的眉头越拧越紧,好半天才呲牙咧嘴地说:“骨头痒,我们也去种地。”
“啊。”苏语不知真假,眨眨眼睛,呆怔地看他。
“走了。”他起身,优雅地轻拂雪袖,缓缓道:“花花草草哪有野番薯有趣,你若不去,我一人过去。”
他性子执拗,若坚持不肯让白城安诊脉用药,苏语也没办法,正无奈时,他反手抓来,扯着她的袖角往前拽。
“快些,实在烦人得很,谁爱和老头儿呆在一起。”
苏语随他出来,他又执意要独自骑马,只得随他。又想,他是练过武的人,眼睛虽不行,耳朵却好,应该不会摔下马吧?
二人各自骑了一匹马出城。
阿朗是乡间出生,挺会选地方,挑的都是土壤肥沃的好地,将士们不抡刀剑,抡锄头,惹得好多百姓来看。
莫问离如谪仙一般下凡,往草地里一站,众人的线就情不自禁地往他身上粘去。
苏语提前带了斗笠面纱,又穿得素净,大家还以为她是莫问离带的丫头,有胆大的姑娘便悄悄向他打听莫问离的身份。
“他啊?”苏语看他,笑道:“国舅爷。”
“哦,皇亲国戚,难怪看上去如此尊贵。”有人小声感叹。
莫问离扭头时,唇角漫起一丝不喜。
“因为尊贵,才能当上国舅爷。”苏语掩唇笑,这人极要面子,怎肯沾君墨言的光?
莫问离一声冷哼,在一边的椅上坐下,手中折扇一摇,遮到了额上,就这样晒太阳。
苏语很想与他好好谈谈,见他总是逃开,索性开门见山地问他:“你准备就这样瞒下去,然后寻个无人的地方自埋了之?”
才问完,眼前一花,他那折扇已经重重敲到她的脑门上,“没大没小,既然尊我为兄,自然要为我养老送终。”
苏语匆匆站起,轻声说:“我绝不会送,你若非要如此,我便从此刻起不再与你说话,你想好。”
她说完,转身就走,挽了袖子,系上围裙,直接跳下了士兵们正在挖的地中。
“王妃,小心弄脏鞋。”阿朗一见,赶紧过来拦她。
苏语笑笑,推开他的手,“我没事。种野番薯没多少讲究,落地生根,只要有水就行,大马、小马,你们先做给他们看。”
大马和小马背着锄头过来,把衣裳从肩上一褪,直接捆在腰上,粗壮的胳膊抡了几下,锄头快速下去,没一会儿便是两条小沟。
士兵们跟着他往后挖,热火朝天地干活,一上午过去,开了一大片地出来。苏语和姑娘们一起往抛好的小坑里埋种子。
路上传来马车轮子的声音,扭头一瞧,念安和傅总管来了。
“娘娘,我给你煮了甜汤。”念安跳下马车,乐呵呵地冲她招手。
苏语扯着围裙抹汗,往树下瞧,莫问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她心中隐隐失望,他坚持不治病如何是好?
“阿朗将军,这是你的。”念安端着汤水过去,满脸羞红地看阿朗。
士兵们开始起哄,大叫着“阿朗将军,汤水是不是比蜜甜啊?”
“别起哄,我煮了好大几锅呢。”念安脸愈加地红了,把碗往有些不知所措的阿朗将军手中一放,一扭腰,叉着双手对那些人嚷。
苏语捧着汤抿了几口,趁念安走开去分汤水,走到了阿朗身边,“阿朗,你觉得念安如何?”
阿朗尴尬了一会,小声说:“王妃,其实我已经把念恩接回来了。”
“什么?”苏语一怔。
“问离大人原本送她回乡去,我……就让人把她接回来了,我想与她成亲,未禀明王妃,请王妃恕罪,还请王妃主婚。”阿朗把甜水汤放下,抱拳给她作揖。
“念恩回来了呀。”念安拖着哭腔的声音传过来。
苏语扭头一看,这丫头眼眶都红了。
“那我们得去看看她,这个坏丫头,什么都不和我们说,一点都不讲义气。”念安揉揉鼻子,挤了满脸比哭还难看的笑。
“啊,是,我们应该去看看她。”苏语点头,拉着念安走开。
小马正朝这边张望着,见念安眼睛红了,立刻就怒瞪向了阿朗,手里的锄头挥得更快,更有力。
“小马,力气够大啊,和我们头儿比划比划?”有侍卫看着大马那身黑团团的肌肉,大声嚷嚷。
“怎么比划?”小马抹了把脸上的汗,憨憨地问。
“不比力气,比力气,比武功。”侍卫们围过来。
“干活呢,比什么比。”阿朗不悦地瞪了众人几眼。
“让他们比比吧,大家歇一会儿。”苏语笑笑,拉着念安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安慰她。
念安抹了抹眼睛,小声说:“我没事,念恩那个坏丫头不要我们两个了,我以后就陪着娘娘。”
“傻话,嫁了人也能陪我,不要紧,我们念安丫头也漂亮着呢,看我给你挑个年轻英武的将军。”苏语揉揉她的脸,笑着说。
“那我要问离大人。”念安随口说。
“这个不成,换一个。”苏语也笑。
念安的目光落在阿朗身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娘娘,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呢。”
“什么感觉?”苏语偏着脑袋看她。
念安嘴角撇撇,吸了吸鼻子,“心里酸酸的,痛痛的,痒痒的,很不甘心,可看着他能快活,又很高兴,转念想想,又恨不能扑过去,逼着他来喜欢我,感觉像得失心疯了。娘娘你应该知道啊,你都失心疯好几回了。”
“谁失心疯好几回啊!”苏语瞪她。
“就是几回,云秦将军娶公主,你伤心了,非要喝酒,撒酒疯还要去看戏……”念安说着,长长地叹气,“云秦将军不知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也是一个可怜人呢。”
苏语一脸茫然地看着念安,念安说的人,是她吗?
“算了,娘娘现在脑子里全是野番薯。”念安腮帮子鼓了鼓,有些忿忿然地一挥胳膊,大喊,“小马,用力!”
苏语笑着往前看,小马和阿朗正在比力气,较手劲。
小马能力拔山兮,阿朗憋红了脸,也只勉强支撑一小会儿,被阿朗的大掌死死压在木桌上。
“再来几个。”小马得意地抖抖肩,向他们挑战。
年轻的汉子上来了四个,一起推着小马的手腕往下压,小马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瞪,一声低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那四人的手一起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