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见他一身锐气,吞了吞口水,赔着笑脸,轻轻把门给带上,让二人自己安静挑选。君墨言给的银子,能把绸缎庄里面的衣裳全买走!这才是财神爷!
苏语仰头看四周,顺手拿了一件黛色的宽腰长裙,见他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赶紧伸手推他。
“你出去,我换衣裳。”
“我不看你。”君墨言转过身,好笑地说。
“不行。”苏语推着他往门外走,不满地说:“在大街上你都……这里都没人……”
君墨言见她激动,只好出去。
苏语又往门缝里趴着看了眼,这才飞快地除下湿衣。
窗子微微响动,她抬眼看,只见一只细细的柱筒伸了进来,随即便是白色的烟雾吹了进来。
苏语眸子轻轻一眯,随手拿起一块绸帕捂紧口鼻,贴着墙根走了过去。
她此时正赤着双足,踩在地上,如小猫一般轻盈,一点声响也没有。到了窗边,纤细的手指突然伸出,指肚子直接摁在了竹管上,白烟全堵在了竹管里,然后拿了靠在一边的木枝,快速顶开了窗子……
一名身着褐色布衫的瘦矮汉子,正瞪大眼睛,一脸憋得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苏语,一手捏还捏着竹管,而那未吹出来的烟全被他自己给吞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抽水烟?”苏语微微拧眉,看着汉子问。
汉子的眼神渐渐地散了,人软软地往后倒去,扑地一声,在泥里砸出了个坑,泥巴乱飞。
“喂,快起来,你死了么?”苏语的脑袋探出窗子,一缕长发落出窗子,被风吹得乱舞。
又是一声窗子响,隔壁的窗子猛地支开了,君墨言半边身子探出来,愕然地看着地上倒着的男人。
“君墨言,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蠢,都什么时候了,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苏语拿着支窗子的木棍,上半身完全探了出去,在汉子的腿上轻敲。
君墨言从窗口翻出去,锐利地刺了一眼苏语,只见她衣衫还未系好,领子半敞着……顿时脸色一黑,出手夺了她手中的木棍。
“进去呆着。”
“王上,轻点声。”
苏语轻轻扫他一眼,缩回了窗子里。抖抖袖子上飞溅上的雨丝,慢吞吞地整理着锦裙。
外面有匆匆乱步声,是侍卫们过来把那汉子给拖了起来。
窗口一响,君墨言从窗子进来了。
“你没事吧?为何不叫我!”君墨言扳过她的肩,上下打量。
“没事啊。”苏语摇头。
“那可是最猛烈的迷雾粉……”
君墨言眉头紧锁,方才察看过竹筒,里面已经空了,而这屋里还残留有若有若无的香,说明那人已经吹了些药雾进来。
“我用帕子捂着了,没享受着这好东西。”苏语指指丢在地上的湿帕子,红唇一扬,轻声说。
君墨言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沉声说:“以后再有此事,一定要叫我。”
“嗯,叫。”苏语点头,长睫轻轻往下垂,漫不经心的两字,心里却嘀咕道——靠人不如靠已,尤其是男人不可靠,方才若非她反应快,还能有机会叫他么?
君墨言看她垂着长睫,一副温驯可怜的模样,心中大动,一臂揽过,把她揉进了怀中。
这样的有力,箍得苏语骨头都疼了,她想抬头来着,他另一只手却又扣过来,摁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耳朵直接贴在了他的心口上……
扑嗵、扑嗵、扑嗵——
好有力的心跳!
每一声,都带着极强的节奏,如同鼓槌,重重敲打在苏语的耳中。
苏语渐渐安静下来,小嘴微张,带着几丝好奇的心态,把耳朵调了调位置,去仔细地听他的心跳声。过了一会儿,握起空心拳,砰砰地轻敲了两下,浅浅一声叹息。
“哎,君墨言,你把我的衣裳又弄湿了,这件,不能算在你借我的银子里!”
君墨言下颌抵下来,下巴在她的头顶轻轻抵了抵,哑声说:“当然要算,还要算上利息。”
静了会儿,苏语轻轻二字:“奸商。”
“若我是奸商,必把你拐得分不清方向,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卖给我。”君墨言醇朗地笑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揉动。
“帮我把莫问离找回来,我就心甘情愿被你拐得分不清方向……”她沉默了会儿,认真地说。
君墨言压着她的手臂紧了一下,随即一用力,把她提了起来,往前大步走。
苏语来不及惊呼,被他推着,直接跌进了堆放着锦布的大桌上……
“诶……”
“现在,还能提起他吗?我说过会找,但若你时时不忘提醒以你我之事为交换,我便不仅是奸商,还是恶商……”
“你……简直……土匪……”
她骂了他一句,然后,便没机会说话了……
……
君墨言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出来,只见苏语已经坐到了大堂里,正在和掌柜清点数目。
她换了件天青色的裙子,款式和方才那件差不多,袖口绣的花不同,是简单的福字纹。
那小掌柜一张苦脸,手指在算盘上不停地拔弄。原本以为占了便宜,正乐得合不拢嘴,不想苏语又挑了几十件衣,还有几匹布,过来与他杀价来了。
小掌柜拿着算盘算了许久,恋恋不舍地找了三块碎银子给苏语,又忍不住笑:“余大状的妹妹,果然精明呀,几钱银也不放过。”
“为什么要放过,几钱碎银也是辛苦钱,我不少你的,你也不能少我的啊。你要好好做生意,别学上一个老板坑百姓,不然我当大状的哥又要来了。”苏语把碎银子用帕子包好,小马他们的东西砸光了,正缺银呢。
“那是,咱们老百姓,赚的都是辛苦钱,我全家上半辈子的积蓄就在这小店上了,你看我那门槛坏了,还没银子去修修呢,就等着赶紧安定下来,好好做生意。”
小掌柜往前呶嘴巴,店铺的青石门槛上缺了一大块,让整个门就像掉了门牙的大嘴一样。
“马上就好了。”苏语点头,随口安慰他。
“不过,余大状有很久没有出现了,听说是得罪了大官,被流放了?以前帮余大状来揍我们老掌柜的,到底是什么人呀?”小掌柜身子往前俯来,忍不住打听。
苏语笑着摇头,想了想,轻声说:“没有,去外地转了转,增长见识去了。”
“哦……余大状还要增长见识啊,人家都说余大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小掌柜感叹道。
“多谢夸奖,烦你把我的东西包好。”苏语双眼一弯,扭头看向君墨言,粉颊上飞快地腾起了潮红,匆匆扭开头,不再看他。
他的胆大妄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在绸缎庄里……撕了一地的碎布!
“你没事?”君墨言走过来,疑惑地盯着她看着。
“啊,我有什么事?”苏语转头看他,奇怪地问。
君墨言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慢慢收回视线,或许她并没有吸入迷烟,所以没事吧?
侍卫们拖着那位男子进来了,往地上一丢,正砸在抱着衣服出来打包的小掌柜腿边。
“啊。”小掌柜的立刻嚎了一声,一蹦一丈远,溜进了柜台里躲着,只探出个脑袋出来,“这是怎么了?”
“借贵地一用,没你的事了,进去坐着吧。”君墨言慢步踱出来,轻轻一撩长袍,在桌边坐下来。
侍卫拎了桶水进来,往那人头上一浇。
“哎……”那人一个哆嗦,醒了!被泥巴糊脏的半边脸上,眼珠子咕噜几转,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就往外逃。
“跪下。”侍卫的刀背重重往他的腿上一拍,他又跪了下去,揉着膝盖直呼痛。
“大人饶命,官爷饶命,小的啥也没干哪。”
“嚎什么,你啥也没干?这是什么东西?快从实说来。”侍卫把竹筒往他面前一丢,低声喝斥。
那人看到细竹筒,往后缩了缩,拼命磕头,哆哆嗦嗦地求饶,“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寻点财,得罪了大人,还求大人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啊,家里一点粮都没有了,上有老娘,下有妻小,实在是饿得慌,才出此下策。”
“这么可怜,第一回啊?”苏语微微拧眉,颇是同情。
“第一回,真的是第一回,再也不敢了。”那人赶紧冲着苏语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