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苏语想顶撞几句，又硬生生把话吞回去，轻轻点头，“那就不吃吧。”
“你……放肆！”他顿时大怒，手中树枝在她肩上用力抽了一下。
于他来说，一小半的力气，于她来说，骨头都裂开了！顿时痛得往地上一蹲，手紧捂着不敢松手，整个右臂都不能再动弹。
他见打痛了她，心中生起几丝懊悔，丢开了树枝，闷闷地说：“不学就不学了。”
苏语没出声。
“我看看。”他走过来，弯下腰去拉她的手。
苏语捂得更紧，不肯让他拉开她的衣服。他喜怒无常，极难伺侯，谁知还会不会打她抽她？
“看看！”
他陡然发怒，一把掀开了她的手，把她推倒在地上，一腿跪在她身边，露出抽出好一条红色肿痕的肩膀。
他呼吸沉了沉，转脸看她。
她轻合着眼睛，呼吸轻浅急促，看得出在隐忍情绪。
“娇气。”他低声说了句，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在掌心里揉化了，捂在打红的地方，再轻轻揉动，让伤药进入肌肤。
苏语反正不动，任他为所欲为。
“不是故意的。”他拧拧眉，低声解释。
苏语唇角弯了弯，小声说：“王爷要打人，故不故意有何关系？像我这样的人，只管受着就好了。”
“你……”
君墨言的手掌微一用力，又痛得她一声轻呼，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了他。
“起来吧，回去了。”
他的心里陡然生起几分沮丧，这个女人，不管他是多强硬，还是有多温和，始终紧闭着心，不肯向他敞开。她的眼里也没有他，或者，只有云秦，能让她开怀一笑吧，从眼底眉梢往外冒出的笑，他还没领略过。
苏语理好衣裳，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掉袖口裙上的草叶，捡起那根树枝，小声说：“我学。”
君墨言快速扭过头，惊讶地看她，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苏语恨不能立刻练成绝世高手，拥有百年功力，一掌把他拍成肉泥！她轻敛着长睫，轻声说：“王爷说得对，总要学一些本事。”
君墨言拧拧眉，沉声问：“怎么，想学会了来杀我？”
“不敢。”苏语摇了摇手中的树枝，轻声说：“起码不那么容易被杀。”
“苏语……”君墨言走回来，长眉紧拧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是真想和你好好相处，你点头，王妃之位就是你的，你点头，我也能宠你疼你，你这样犟着，到底为什么？”
苏语垂头站了会儿，慢慢侧脸，看向自己红肿的肩，轻声说：“王爷的疼是这样吗？不服就打……”
“苏语！”君墨言脸色一沉，低声怒斥，“一定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方才分明不是故意伤你……”
“她们两个伺侯王爷这么久，王爷为何不疼不宠？王爷如此做，真让人心寒，到某日苏语人老珠黄，是不是也会被抛之脑后，遗忘在那个小小的院落里？”苏语笑笑，轻声问他。
月光从茂密的枝叶里漏进来，笼在二人的身上。她轻抬双眸，平静如这柔冷月光妆。
君墨言的瞳中渐渐泛起了凉光，他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低眉敛目的女子，半晌，才淡淡地说：“既如此，那便算了。”
苏语的虚于委蛇，拼命排斥，多少折损了君墨言的骄傲，他收回看她的视线，转身往回走。
苏语见他无意再教，便慢步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好远一截路，才发现手里仍然握着那根树枝，她举起来舞了一下，扯得肩上生痛，便把树枝一丢，加快了脚步。
人，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天赋，她不是练武的料，更不是君墨言的宠爱会长久停驻的那种女人。
花儿有刺，扎得男人热血沸腾，但热血终究会回到血管之中，顺流而行，而花儿失去了血的浇灌，会慢慢枯萎，终于凋零。
苏语看得很透，有时候人把事情看得太透了，不是件好事，所以没心没肺的人才活得快活，比如念安，比如秋玄灵。
沿原路回去，他下了井中，也没理会她。
苏语在井边站了会儿，没胆子跳下那样高的井台，犹豫了好一会儿，尝试着坐下去，再往里面滑。
双腿悬在半空时，一股股凉风从领口处往里钻，坐了会儿，她一闭眼睛，心一横，跳了下去。
这暗井起码有三个她那么高，直直落下去时，紧闭着眼睛，双手抱着头，随时准备承受这恶狠狠地落地之痛。
“嗯……”
她砸在一个滚烫的怀里，低呼一声，还没喘过气来，已经被他丢到了地上。
他接得很稳，很有技巧！苏语匆匆抬眸，幽暗的光下，他已经转过身，大步往前走了。
还以为他早就往前回去了呢！
苏语轻捂着刚刚又碰痛的肩，快步跟在他的身后，此时还不太晚，回去还能睡一觉……
暗室之门缓缓打开，屋子的光很暗，锦帐拢紧，从外面看，似乎二人已然安睡。
苏语给他福了福身子，准备离开。
“本王让你走了吗？”他转过身，淡漠的一句。
苏语怔了一下，转身看向他。
“过来伺侯着。”他撩开锦帐坐下，右脚轻轻一顿，抬眼看向她。
苏语慢步过去，蹲到他的腿边，为他脱掉鞋袜，再打来水，让他洗脚。给他挽起裤角，袍摆轻掀的时候，他小腿上的箭疤清晰可见，右腿有三处，箭箭透骨，左腿有两道刀伤，看这扭曲的样子，当初应当是重伤至骨。
他低眼看着她，呼吸渐沉，一指挑起她的下颌，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紧抓住了她的肩。
苏语只挣了一下。
君墨言一生骄傲，在那种时刻也没有放下过自己的骄傲，可在苏语面前，他放下了。偏偏苏语不领他的情，用她那娇软的小手一挥，把他的骄傲打落在地上。
君墨言一生也未对女人如此用过心，苏语是尾鱼，她软硬不吃，自在她的河里游，滑溜溜地让他抓不着，鱼尾一摆，打在他的脸上，心里……
苏语秀眉紧拧，这人一生气，怒气好半天不能得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他。就学了那剑术不就好了吗？
君墨言的两根长指掐住她的小脸，低低地说：“苏语，你要放了云秦，放了许娘子，本王放了。你要放了念恩，本王也放了。你要这样，你要那样，本王全允了，苏语，你不识好歹，非要本王如此待你，就自己好好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