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接过风筝,托在手心看。
娇小的身子淹在一袭半湿半干的长袍里,平常那锋利的感觉消退了大半,就像一个青涩娇嫩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着情郎送的风筝。
“大哥,我们先走?”
锦程唇角勾着笑,小声问他。
“不走,还等着我请你们吃饭?”
君墨言淡淡地反问。
“也可。”
安鸿还是一本正经。
君墨言又是一记杀人的眼神刺过去。
锦程便一低头,藏着笑意,一拍安鸿的肩,二人转身匆匆往河中奔去。
泅水而来,而不被君墨言发现,一是因为君墨言的心思被苏语引去了,二是因为这二人实在潜藏的功夫了得!
看着那二人像鱼一般潜进湍急的河水里,根本不见冒头,再过了会儿,直接从对岸出现,再揉眼睛看,二人已经策马远去了。
“好厉害。”
苏语忍不住赞叹。
“怎么,觉得喜欢?”
君墨言走过来,捡起细心的安鸿带来的一身干净衣裳披好,扭头看向苏语。
“王爷有威风,才会引得如此人才跟随。”
苏语这赞美真是由衷的,只不过眼睛还盯着对岸,让君墨言听着有些刺耳,觉得实在是她在讽刺他。
“这里,真的不会有刺客吗?
苏语不管他的脸色,轻声问他。
“四周都有机关,不懂机关者擅闯,必定粉身碎骨。”
他淡然说着,慢慢地拆开风筝的细线。
“那我那时逃掉,会不会也粉身碎骨。”苏语蹙眉,又小声问。
“不会。”他抬眼看来,慢吞吞地说:“只会被我连骨头一起吃掉,蒸炸煎煮,味道一定不错。”
“滋……王爷好威风!”
苏语倒吸一口凉气,说得这么碜人,存心不让她高枕安眠吗?
若论霸气,他当属第一,若论这威胁人的功夫,他也当仁不让,天下第一!
“走了。”
他拽了拽风筝细线,唇角勾起一弯笑意,把线圈交给她。
苏语一扬娇唇,举着风筝线就想往前跑。
“慢着。”
他突然一声低唤。
苏语扭头时,只见银光闪过,她腿上一凉,那过长的袍摆已经被软剑斩断半幅,他走过来,大掌一撕,把袍摆扯断,这才轻轻点头。
“跑吧,跑快点。”
苏语看了他一眼,撒腿就跑。
这样的奔跑,无忧无虑的奔跑,苏语不知渴望了多少回,却一直悄然隐藏着,不敢造次,怕让人看到。
现在在他面前,她却偏要跑,飞快地跑,用尽力气去跑。
他托着风筝,眼看她跑远了,手一挥,那筝就顺风而扬,渐渐飞高。
他负着双手,仰头看着,听着她清脆的笑声,盈了满心的欢喜潮水。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能让心仪的女子开心,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
而让苏语高兴,又是一件极简单、却又极难的事。
苏语已经跑远了,笑声也远了,他抬眼去看,那纤细的身影在草丛里跳跃着,萤火虫围着她飞舞,月光如薄纱,笼罩着她纤细的身子,远远的看,如仙子偷入人间。
……
苏语一连两天,都捧着书坐在树下发呆,不时抿唇偷笑,干什么都懒洋洋的。
念安和念恩只知有一晚她出去,回来时穿着扯烂的君墨言的长袍,还以为又去君墨言的房中服侍了,根本不会想到她和君墨言一同去了她之前一直想去的月亮岛。但是看她心情好了,便知她和君墨言和好了,都为她高兴。
“娘娘,听说边境大捷。”
念安抱着洗过的衣服从外面匆匆进来,兴奋地对她说。
“嗯。”
苏语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念安见她没什么兴致,把手里的盆一放,大声说:“这可是王爷的人打的胜仗,还是王爷厉害,虽然腿不能走了,可威风还在,之前派那么多人去打,都输得屁滚尿流的,说明我们后青国,王爷最厉害,战神的威风,谁能不服?那些敌人一听,就吓得腿发软,乖乖投降了。”
“你在外面可千万别说这话,传进宫里去,会给他惹麻烦的。”苏语赶紧训斥她。
念安一拍嘴巴,又笑着说:“我这不是为娘娘高兴吗?王爷好,娘娘就好啊。王爷越富贵,娘娘就越富贵。”
“那他倒霉,我还跟着倒霉呢。”苏语顺口就说。
“你就这么希望我倒霉?”他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苏语自拍了一下嘴巴,亲自起身去开门。
本是笑吟吟的,可一打开门,只见一身绫罗宫装的晨瑶推着轮椅,正用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汗渍,那笑容就憋了回去。
“姐姐,我和王爷要进宫去。”晨瑶抬眼看她,温柔一笑。
“哦。”苏语点头,进宫就进宫,还要两个人一起过来说一句干吗?
“好好呆着,别出去。”君墨言看着她,沉声道。
“嗯。”苏语别开了脸,神情也冷下来。
“没规矩。”君墨言拧拧眉,不再多言,让晨瑶推着他往府外的方向走。
苏语看着二人的身影被茂密的花枝掩住了,这才往外走了几步,在阿朗每天坐的竹椅上坐下,往后一靠,蓝天在上,白云飘飘,有小鸟一掠而过。
小鸟飞呀飞,你去哪里呢?你可有情郎,你的情郎可会伴你一世不离弃?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语抬头看去,只见阿朗正扛着两只筐子大步流星地过来。
他方才是去给苏语拿今天的供给了,有一只肥嘟嘟的鸡,一条还在弹尾巴的大青鱼,还有一挂猪肉,十只鸡蛋,萝卜白菜各有一些。
本来这些以前是念恩和念安两个人去抬,阿朗来了之后,念安偷懒,便把这活推给了老实的阿朗。这实在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你问他一句,他才答一句,且能少说一字,便少说一字,绝不多费一字的力气。
“姑娘。”阿朗把两只筐放到台阶上,向她抱拳行了个礼,然后叩响门环。
念安和念恩快步出来,一面抬大筐,一面议论今日的菜不错。
“娘娘,你瞧瞧,有王爷恩宠就是好,吃的都比往常好,傅总管最会看人眼色了。”
“你也会。”苏语伸手掩在脸上,仰头继续看蓝天。
进宫的那二人去了这么久,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嘈杂和叨叨声进了小院,她扶着椅子扶手起来,想随意在小院前走走。梨花林里的花正在凋谢,一地花瓣零落成泥。
红颜总似春,不过匆匆,便已老去。
苏语从腰带上取下小铜镜,举到面前去看,额角的胎记果然鲜艳,如同翅膀微微展开。
她想起夙兰祺的问她的话,这胎记可是与生俱来,莫非他知道这胎记有什么奥妙?难道是一种恶疾?不然为何她最近总是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
也不是胎像,她算过日子,也悄悄在肚脐上擦了冷香丸,那都是避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