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茨茅斯,英国皇家海军港口。
纳尔逊坐在自己办公室,盯着桌上的战报发呆,战报的底下,署名是“约翰·波拉德”。
地中海舰队惨败的消息,终于整理成了详细的战报,呈递在纳尔逊将军面前。他曾经作为地中海舰队的司令,对自己舰队的战斗力有多少,心里清楚得很。
如今面临如此规模的惨败,纳尔逊眉头紧锁,这种时候,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是谁搞出的杰作,更何况机智的纳尔逊将军?
“招聚所有军官开会!”纳尔逊阴沉着脸。
很快,一众身着海蓝色军服的舰长们、军官们,甚至还包括不少见习军官,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等人到齐了,纳尔逊拿起手里的战报,忍着巨大的愤怒,平静地对众人说:
“亲历者,第一手资料!都传传看吧,皇家海军的智慧都去哪了?”
大家板着脸,都不吭声,拿着波拉德的战报来回传看,越看,脸色越难看,低着头不出声。
“若不是帕尔马的几艘船去了马耳他,可能我们连地中海最后的据点都要丢了!”纳尔逊后半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几艘被甘林骗走的船,导致阿尔及尔的防线出现了漏洞,让警戒号逃了出去,可事后看来,他们却又避过这场战祸,成了地中海舰队剩下的唯一战力。
“都说说吧,应该如何对付马修?”
一名军官站起身:“将军,我认为应该立刻增援阿德莱德,加强直布罗陀海峡的防守!”
纳尔逊轻微地点点头。
众位军官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可内容无非就是增援阿德莱德,增援马耳他,堵口子,增援,堵口子……
纳尔逊叹了口气:“各位,你们能想到的,马修能不能想到?”
‘增援’声戛然而止……
“还有,你们说的都对,可各位有没有想过,舰队出征一次,开销究竟有多大,警戒号一艘小船,一边打,一边挣钱,不仅将补给和维修的钱都给赚了回来,甚至还多出了不少钱!可我们呢?”
最近伦敦城里,战败的消息闹得风风雨雨,英国的国债,一直在下跌,伦敦城里,人心惶惶,很多人的矛头都指向了纳尔逊,指责皇家海军拿着国民的税款不干正事。
历史上,英国海盗们,那就是利用小船,灵活机动,神出鬼没,一次劫掠,不仅能将出海的本金都赚回来,甚至还能留下不少余钱,上交国家后还能反哺国库,促进英国工业革命的发展。可现在,英军的舰队规模庞大,在海上四处横行,看起来雄壮有力,可背后却是债台高筑,入不敷出。
也就是英国有着健全的银行体系,英国通过国家债券的方式,向民众筹集巨额资金,同时还需要通过对外战争和贸易进行掠夺和倾销来清偿国债,这样才能保证收支平衡,维持如此庞大的军费开支。所以,他们一旦失败,导致国债价格下跌,那损失的可就不是简简单单几艘船了。
所以,纳尔逊想听到的答案,是“如何利用最小的成本,来取得最大化的利益!”这样的回答。
如果换做以前,开会时,往往就是众人都说完以后,甘林会站起来,先将大家的意见建议都总结一遍,然后再提出自己的见解,逐条分析,逐条说明,有理有据,逻辑充分,让在场的人无不叹服。
毕竟,就算军费充裕,也要物尽其用的美德,传承了好几千年,而且自人类进入工业时代以来,战争成本成倍增加,战争再也不是以前有人就能上,一边打一边抢资源的时代了,打仗就是打钱,而最烧钱的,莫过于海军。
可如今,这个黄皮肤的少年,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甚至还帮助敌对的国家,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这让纳尔逊心情如何平复?
他叹了口气,对众人说:“每个人都抄写一份战报,拿回家给我仔细研究,拿出一个可行方案来……”
众人走后,纳尔逊坐在书桌前,双手扶着脑袋沉思,良久,他站起身,出门走进夜色里。
同一时间,巴黎证券交易所,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这会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交易所大厅里,盯着墙上的收盘价,嘴里嘀嘀咕咕。那些价格排在前面的,一般都是一些信用好的大公司,惟独警戒号一枝独秀,它的价格居然和这些公司的债券不相上下。
几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窄圆边帽子,手拿笔记本的中年人,站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上,朝着厅里的众人高声喊道。
“高价收警戒号的债券!”
“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当场兑换现金!”
他们的身后,是厚厚的好几摞债券,全都是甘林在土伦、蒙彼利埃、巴塞罗那发出去的那些,这些债券在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倒卖之后,已经是当初价值的15倍之多!
角落里,几个穿黑西服,鬓角留着小辫子的人,冷冷地盯着这一切,其中一个人,蓄着浓密的胡子,面容冷峻,两眼就如同两枚钻头,仿佛一眼就能将墙上的告示牌戳穿。
“尊敬的贝尔谢德先生,法国和西班牙境内所有的警戒号债券,已经基本都拿下了!”一名随从在他耳边说,“这真的要感谢弗朗索瓦先生!他发明的那个螺旋桨,简直是太厉害了!”
这人全名克洛德·贝尔谢德,是贝尔谢德家族在巴黎的负责人,他听完随从的汇报后,微微点头:“我们要牢牢掌握住这份机密,千万不能让那个马修知道!”
大厅的另一个角落,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他也让自己的随从们到处购买债券,但他的随从们,净找一些无人问津的地方,这些人手里,拿着的全是英国国债。
这人就是卡尔·罗斯柴尔德,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这几天,因为哥哥的授意,他和他的随从们到处收购英国债券,所有抛英国债券的,都朝他们翻白眼。卡尔心中也充满疑惑,明明警戒号的债券一直在涨,为什么哥哥让自己把手里的债券都抛了,还让他买英国债券呢?难道在警戒号势头这么旺盛的局面下,英军舰队还有可能翻盘?
“哥哥的判断一向很准,还是相信哥哥比较好。”在罗氏五兄弟中,卡尔和内森是一起共事时间最长的。
而千里之外,清晨的阳光下,甘林起了个大早,他伸伸懒腰,洗漱之后,拿出一盒阿尔及尔的香膏,抹在自己脸上,然后整理好衣服,出门前往市长官邸。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甘林见到菲尔格拉市长,寒暄一阵后就直入主题。
“帆布和筐子是没问题,只是这船,您还得亲自去看下。”菲尔格拉说道。
甘林点点头,在菲尔格拉的带领下,来到了马拉加港口边的船坞。
里面停着一艘50炮四级战舰,正在进行整修,船舷上原本的名称都已经被擦去,换上了“Alerte”(警戒号)几个法文字母。
“其他都可以,只是这个帆不对,警戒号的帆是好几面中帆,而这个是大帆,您把这个给我换好了,这条船就可以当警戒号用了!”
菲尔格拉叫来工人们,让他们按照甘林的要求去做。
“我们的船能藏好吗?”甘林又问。
“虽然费点功夫,可船帆的模样,倒是个很好的伪装。”菲尔格拉市长说。
“一定要确保警戒号在一个月内,不能被任何外人找到,否则可就全盘皆输了!还有,绝不可向任何人透漏‘真’警戒号的藏身之处!”
菲尔格拉点点头。
回到住处,甘林召集了所有警戒号的军官们开会。
“警戒号出港的日期定在1806年2月2日,我们就要面对最终的考验——直布罗陀海峡!在这之前,你们需要做一个特殊训练,具体内容回头问艾莉婕好了。另外,各人务必要把好口风,绝不可透漏任何关于警戒号的消息,违令者杀无赦!”
“那舰长这段时间您干什么?”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巴黎!然后在2月1日之前回来!”说完,甘林看看艾莉婕,“水手们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挺住,等我回来!”
说完,甘林将海军剑和一张便笺,当着众人的面,递给艾莉婕。
“布吕埃斯的女儿,暂时替我行使一切职权!如有不服者,可用这把剑先斩后报!”
甘林还特意提了艾莉婕是海军上将女儿的身份,意图就是告诫诸位,艾莉婕并非不懂海事。
众位军官们点点头,齐声说:“请舰长放心!”
艾莉婕接过了海军剑,郑重地点点头。大家一听甘林要前往巴黎,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马拉加到巴黎,少则15天,多则20天。甘林想要在一个月内跑个来回……
可众人看看甘林脸上坚定的神情,一个个也就不再说话,只是提醒他注意安全罢了。
安排好了一切,甘林立刻换装易容,不一会儿,一个满头黄发,嘴角一抹山羊胡子的人从甘林房间里走了出来,查理牵着两匹马已经等在了门口,甘林冲过去,飞身跨上马背,两腿一夹马肚子,这匹红色的马长嘶一声,迈开大步,飞一般地朝街道尽头而去。
查理也紧紧跟在后面,一路飞驰离开了马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