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港口上大大小小的火堆、火把,还有油灯,窗户里泛出来的灯光,组成了一幅既有原始粗犷,又有精细前卫的美丽图画,各色皮肤的人们,聚集在海滩上,有的拿着水果不停地啃,有的抱着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来走去,中间一个巨大的篝火堆边上,是众位水手们,以及甘林等人,甘林和阿尔弗雷德被众人围在中间,面前摆放了一大堆烤牛肉、椰子、菠萝还有朗姆酒。
一众人欢快地载歌载舞,将西班牙人热情奔放的性格,在这片沙滩上尽情展现,玩到欢乐处,这些男男女女们干脆脱下了上衣,光着膀子互相搂着跳起舞来。
在新大陆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人们生活得自由快乐,追随本性,情到深处就什么都自然直,他们也毫不避讳,完全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一众水手们那可是大饱眼福,他们一个个嘴里流下了贪婪的口水,一个个也都纷纷加入了跳舞的行列里。
甘林作为一个华夏人,看着眼前这么多黑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皮肤,心底里还是有一些不习惯,他借口去如厕,起身离开了喧嚣的人群。
他来到港务局的房顶上,看着沙滩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和来来回回有说有笑的欢乐人群,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可同时,心中又不免开始思念起自己的祖国。
“外面再美,可还是自己的国家好哇……”甘林感叹一句。夏夜的天空,点点繁星,在黝黑的天幕下,点缀出一条明亮的天河,“好美的银河,现在马上就是七夕节了吧?”
他仔细地盯着天上的银河,想从这点点的繁星中,寻找到牛郎、织女,和那座联系他们两边的鹊桥。仿佛自己的祖国就是吹着笛子呼唤的牛郎,而自己是漂泊在外,隔河相望的织女,明明隔着天河,能够看到对方的存在,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一般,是那么地遥不可及,遥远到一年只能见上一次……那座鹊桥,就是隐藏在他心底,那浓得化不开的爱国情结,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不失时机地跳出来,就如同屋里的钟表,平时听不见声音,夜里睡觉时那滴答声却让人辗转反侧。
“呵,独自一人跟这里感伤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甘林扭过头去,发现是蔡峰不知不觉走了上来。
“哟?蔡总事怎么过来了?不在下面和大家一起玩乐吗?”
蔡峰摇摇头:“呵,这些洋妹子们,说实话,虽然一个个够大胆,也够漂亮,可总觉得少了那么点儿……该怎么说呢?气质?”
甘林哈哈大笑:“原来蔡总事对男女之事,也颇有讲究呢?”
蔡峰笑笑:“和你比可差远啦,你看那个女海盗,上次见你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这才几天,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啦!怎么样?准备收了她不?”
“好男儿志在四方,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甘林感叹一句。
“匈奴?难道不应该是鞑子吗?”蔡峰幽幽地问道。
甘林一听‘鞑子’这两个字,立刻明白了蔡峰的立场,这群海盗,历史上虽说常有打家劫舍的行为,但很多人,其实都有很强烈的‘反清复明’的倾向,或者说应该是一种‘汉人情结’,他们对满清的统治极其不满,希望恢复汉人王朝。所以,这群人总会在历史上,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在民间搞反清活动。
他看着眼前的蔡峰,小声反问:“你准备把我给你的炮,拿来对付鞑子?”
蔡峰四下看看无人,这才微微点头。
“呵呵。蔡总事,有比鞑子更可怕的敌人……算了先不说这个了,你准备怎么回国?”
“唔……来的时候走的好望角,回去也这么走呗?”
“好望角……是吗?”甘林没说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跟我一起去趟纽约吧。”
蔡峰一愣,纽约是哪里……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第二天,经过了一晚上的折腾,很多水手们都晕晕乎乎的。甘林和阿尔弗雷德舰长,一起走上码头的演讲台,两人对视一眼,甘林就大声对众人说:“各位,这里的食物好不好吃?这里的妹子漂不漂亮?”
底下响起一顿叫好声。
甘林看着一个个蔫儿吧唧的人,一提到妹子,一个个眼神就直了,就猜到这群人昨晚一定没少‘颠鸾倒凤’。他顿一顿,清清嗓子喊道:“各位!还想不想再继续呆几天?”
底下鸦雀无声……可一众人的眼神中,很明显都透露着渴望。
“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走,可是,在我们身边,还有不少潜在的敌人,所以,我们必须现在离开。但是,我可以跟各位提前承诺,等我将这批货物送到地方,就给你们都放个长假!到时候想去吃什么就吃,想去玩就去玩。我会给你们每个人一大笔赏金!”
众人一听,这才又议论纷纷,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容。
很快,所有的舰只就已经整装待发,关塔那摩湾原先的舰队,就继续留在外港和内港,前桅受损的天马号,就用绳子拴在‘圣来安德罗号’三级战列舰后面,跟着另外两艘军舰一起出港。一级战列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虽然船体受损严重,但好在桅杆没事,勉强也能够一起航行。所有的英国俘虏,都从陆路被送往哈瓦那,他们的战舰,也都暂时停靠在关塔那摩湾,等候后续进一步的指令。
甘林特意去检查了一下天马号的船舱,虽然船头受损严重,可好在船舱中部的帆布上面,只是落了不少碎木屑,那些设备都没有受损。
五条船,在小镇众民的欢送下,缓缓离开了内港,经过外港时,停靠在港内的西班牙军舰,向他们鸣炮致意。甘林等人也鸣炮回礼。众人驶出了关塔那摩海湾,一路沿着海岸线,朝西北方向前进。
英军舰队被击败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四周的海盗们都被吓得不敢出来。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攻击,一路踩着东北信风,北上哈瓦那。
芙洛拉也在天马号上,她的腿伤还没好,可在甘林的引荐下,她跟着布兰科,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重新学习至高剑术。布兰科在地上画了一个布满了几何图形的方阵,从最初级的理论开始教她。得益于如此一个良师,甘林也跟着在旁边学习。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五条船成功回到了哈瓦那的港口。早已从陆路得到消息的西班牙新大陆总督莱昂诺尔公主,带着一众西班牙官员们,早已经在港口等候。
当公主看到自己的旗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号’被打得破破烂烂的模样时,她还是吃惊不小。一直到甘林陪着阿尔弗雷德舰长一起,从舷梯上走下来,公主这才带着人走上去。
舰长单膝下跪,一只手放在胸前,躬身向公主行礼,身后的布兰科,也向公主行了同样的礼节。
甘林站在布兰科旁边,双手抱拳,向公主鞠了一个躬。
公主起身上前,伸手扶起阿尔弗雷德舰长,然后向甘林点点头,报以一个微笑。
一行人乘坐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总督府官邸。里面早就已经备好了丰富的晚宴。一行人入席之后,公主站起身,举起了酒杯。
“恭迎我们勇敢的海军司令阿尔弗雷德先生,你的无畏精神和卓越的领导力,带领我们的舰队战胜了强大的敌人!同时,也要特别感谢智勇兼备的马修先生,您是我们西班牙最好的朋友!让我们共同举杯,为所有为了这次的胜利而付出辛苦和牺牲的英雄们干杯!”
众人站起身,举起酒杯:“Para España!”(为了西班牙!)甘林小声来了句:“Para ruabarua!”在他旁边的蔡峰,也是基本一句没听懂,跟着来了句:“哇啦哇啦啦!”
一场丰盛的宴席,就这么在和谐美好的气氛中,圆满落下了帷幕。公主命人给他们所有人都安排了最好的房间,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公主这才叫住了甘林,将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若有言语不当的地方,马修先生还请见谅。”公主优雅地鞠了一躬。
甘林摆摆手:“公主殿下考虑周全,我反而没想那么多了……”
“说说吧,拉斐特同意合作了?”
“这一路,真是一波三折噢……”
甘林将自己从皇家港遇到迈克尔开始,一路绘声绘色地将整个故事全都讲给了公主听,公主双手托在下巴上,听得津津有味。
屋里的油灯一直亮到深夜,窗户上照出了两道身影,一个来回走动,神采飞扬,一个托着腮,仰着头,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人。
“所以,为了让他能与我们合作,你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公主饶有兴趣地问,两眼笑得弯弯的。
“以在下有限的眼光来看,这个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我们给他方便,以后,他一定会给我们方便。”甘林当然不会说,自己早就知道让·拉斐特的故事,只是就事论事,但凡成大事者,身上都会有那么点儿,共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