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笺心脏狂跳,眼睁睁看着醉醺醺的天族缓慢撑着上身从桌子前站起来,眼睛紧紧锁着她。
“殿下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将我逐出无极,说我随意伤人。”
他的眼神像淬了毒,“是你吧?那晚别的妖都死了,你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我好心放你离开,你却害我至此……”
唐玉笺后退半步,却被天族的手死死钳住。
她想到了那夜在人间庭院见过的锦衣公子。
从字里行间可以听出,似乎是上次那位殿下将眼前这个人从某处赶了出去。
那人真的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惩罚了一个天族?
唐玉笺遭受飞来横祸,何其无辜,现在反而是他眼中的罪人。
还有……
他们天族,有几个殿下?
下一刻,那人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语气凶恶,“我明明已经放过了你,否则你早就被格杀勿论了。”
冰冷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
天族死死地盯着她。
“白发红瞳,你这张脸我不会忘……就是你这幅骗人的表情,妖就是妖,应该杀了你的。”
就在唐玉笺以为脖子要断了的时候,咚的一声闷响,天族动作一僵,随后向后仰躺,头颅撞到地板上。
在他背后,兔倌笑盈盈地站着,手里拿了一个小瓷瓶。
“原来这个东西这么好用。”他笑着说完,将瓷瓶放在桌上,出门招来了护院,露出害怕的模样,依在门框上柔柔弱弱地说,“这位客人醉倒了,刚刚快要发疯,你们快将他请出去吧。”
唐玉笺捂着脖子,得救了,可身上的紧绷半点没有放松。
这人有两张面孔。
护院将昏迷不醒的天族抬走后,兔倌留了下来,转过头关上了门板。
脸上的惧怕重新被笑意取代。
“看来前几日你过得比我猜测的要精彩。”
关上门,整个屋子就变得安静许多。
房间不算小,里面堆满了客人送的小物件,瓷瓶玉石,金银法器。
但大多都不算珍品,一屋子东西加起来恐怕不如长离桌子上的镇纸贵重。
唐玉笺衡量了一番夺门而逃的可能性,看着兔倌手里的瓷瓶,识趣放弃。
扯着嘴角露出僵硬的笑,“感谢公子出手相助,我就不在这里多做打扰了。”
意料之中,兔倌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堵着门,笑容也变淡了,“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唐玉笺抬眼看向他。
他又说,“我很担心你。”
唐玉笺后退两步站远了点,看到兔倌眸光变幻,染上几分真切。
“我真的很担心你会死去,无论你信不信,这几日我一直在等你。”
那双淡红色的兔眼锁着唐玉笺的身影,玻璃珠似的眸光中倒映着小小的她。
他嗓音柔和,轻得古怪。
“我想这一次你会来找我了,可你为什么没来找我?”
前几日,兔倌被有权势的天族看中,他几日未出房门,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只顾自己寻欢作乐。
身上过得有些麻木了,昏昏沉沉的时候总觉得心空着一块。
“现在看见你,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兔倌眼里涌上一些病态。
唐玉笺左耳进右耳出。
听这些虚伪的话,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眼睛再一次撇过桌子上的小瓷瓶,思考迷晕他跑出去的可能性。
“你在看这个吗?”
瓷瓶先一步被一只手拿起来。
兔倌看着她莹莹的笑。
小瓶子在手中抛来抛去,像是刻意的。
“你那天骗了我,”唐玉笺问,“为什么?”
兔倌笑容收敛,“你看,你根本不记得我。”
唐玉笺确实不记得。
但他也不急,换了表情,“本来还在想怎么让你们分开,但现在好像不用为难了,好像有人会将你们分开。”
唐玉笺知道他在说什么。
没有比这件事更容易刺伤她的了。
“可惜了,你没有什么妖气。似乎是什么都做不了,啧……”
她的妖气恢复缓慢,长离昏迷后,妖气的来源只剩下手里那片金鳞。
可那东西是她想拿给长离的。
兔倌紧紧地盯着她,聊起另一件事。
“你不记得我,但我可记得你。”
一间或许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到永远也记不起的事。
唐玉笺长得唇红齿白,性格乖巧讨人喜欢,心肠也软,会随手做些好事。
她会去喂池塘里的红尾鲤鱼,给后厨边上的树精清理旧伤,也会闲来无事去喂快要做成菜的兔子。
不周山附近灵气充盈,他在被采买的小厮带上画舫前,就有了薄弱的灵识。
或许唐玉笺妖气太薄弱,察觉不出,但同行的小厮是知道的。
妖物们大多没什么同类相食的负罪感,小厮只是掂量了一下兔笼的重量,和打猎的白氏国猎人来回折了价,就将他们买下了。
兔倌,就这样被泉和唐玉笺一同带上了画舫。
在它尚不得化出人形的时候,每天都能感觉到唐玉笺的手落在头顶,轻轻地抚摸过。
有时会把它从笼子里抱出来,抱进怀里。
可那时的兔子就是兔子,没有智慧,没有神思,也没有情愫。
直到在那之后的一个夜晚,它尝到了甘泉一般的血香,充盈精纯的灵力一瞬间蔓延进四肢百骸,瞬间便将他打通了人形。
兔子就这样简单地成了精。
还没等他混混沌沌的头脑做出些什么反应,便被人从笼子里拎出来。
“这两只兔子怎么成精了?”有人这样说。
不久后便喊来了管事,管事垂头打量着他,评估着他的价值,用脚踢了踢他蜷缩在一起的长腿,掰开双膝,语气有些失望,“他是个男儿郎。”
不过,男儿郎又如何?
他细皮嫩肉,雪肤红瞳,正好撞在许多酒客喜欢的姿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