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仙都低眉垂首,没有人开口。
玉笺的心跳得很快,抬头对上了贵客望过来的目光。
他只垂眸与她对视,眼神深邃难测。
玉笺一阵不安,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视线不自在的向一旁飘忽,看到了他手里还端着自己端过来的托盘,眼皮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接,“大人,还是让奴……”
还没够到边缘,托盘被轻轻移开。
贵客一手抬高托盘,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随我来。”
说完,他便转身向上,既没有松手,也未回头。
玉笺不得已只能跟随他的步伐向上走去。
身后的仙家像消失了一样安静。
玉笺不理解。
她之前见过这些仙家都是瞬间消失又出现,常常化作青烟不见踪影,转眼就能出现在高楼之上。怎么这位贵客非要拉着她一步步爬楼梯?明明不是可以用仙术直接上去吗?
她今天已经上下跑了好几趟,腿都酸了。
水台那么高,他不紧不慢,走在前面,只留给玉笺一个背影。
算了,走就走吧,至少不是一个人走。
纱幔轻拂,楼阁里静得出奇。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玉笺平复了呼吸,忽然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在看什么呢?
她心里打鼓,悄悄抬头,正看见贵客修长的手指从托盘上拈起一方丝帕。
“是想送我?”
玉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若你想送我什么,不必如此委婉。”
他语气中染着淡淡的笑意,随即转向玉笺温和道,“只是这帕子上沾了些旁人的气息,是有些不妥。”
直到他又屈指拿起托盘里的一块暖玉,玉笺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怎么想到要送我玉佩?”贵客眼中一贯的冷意褪去,竟透出几分柔和。
玉笺顿时语塞,她张了张嘴,结结巴巴,“不…不是的,大人,这玉时……镜花楼……”
她急得耳根发烫。
“百年之前,你也欠我一枚玉佩。”
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解释,指尖轻轻抚过帕子,一层温润的白光缓慢流转,整块帕子顿时如同被洗涤过一样,上面沾染的杂乱气息瞬间消散无踪。
只余纯净仙气萦绕在他指尖。
烛钰略一抬手,纱帐无风自动。
一道身影无声落在栏杆外。
他侧眸吩咐,“去将金光殿那枚玉环带来。”
顿了顿,若有似无的看了玉笺一眼,补充道,“百年前她的那枚。”
窗外传来少年清澈的嗓音,“是,陛下。”
玉笺这才意识到误会大了,一时忽略了窗外的称谓,抓起桌子上的玉,慌忙解释,“大人,这些不是我要送的……”
烛钰却神色平和,掌心向上舒展,“无妨,不必紧张,给我便是。”
淡淡的压迫蔓延。
玉笺喉头一哽,只得乖乖将玉佩递了过去。
“坐。”烛钰对着她示意,慢条斯理坐在窗边,姿态闲适。
轻纱飘动。
楼中光影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暖色,恍若神祇。
他本也便是天上的仙。
玉笺局促地在对面蒲团上坐下来,嘴唇抿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看着小姑娘欲言又止、耳根通红的模样,烛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害羞?
他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不必拘谨,坐近些。”
即便已刻意压低嗓音,但多年来身居高位惯于发号施令的习惯,仍让这几个字透出命令似的淡淡威势。
玉笺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
却仍坐在对面。
烛钰静静注视她片刻,倒也没再勉强。
“这玉佩从何处得来?”他再度开口,嗓音温润,带着几分文雅的从容。
“不是……我是帮楼里的……红、红……”玉笺结结巴巴地解释。
“无妨。”烛钰指尖轻抚过玉佩。
语气淡淡,“日后若想送我什么,直接拿来便是。不用理会旁人目光。”
玉笺越发紧张。
小小的脸上蔓延开一层薄红。
“大人,不是我……”
烛钰唇角微扬,目光自上而下的细细端详着她。
唐玉笺如今的模样,和百年前大不相同。
她的长发柔软,从耳后垂落,几缕碎发堪堪遮住泛红的耳尖,只透出一点粉色。
一双杏仁似的眼瞳也格外大,乌润润的瞳仁清澈得能映出人影,犹记百年之前,这双眼混了太一氏族的血,还是暗红色。
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此刻却涨得通红。
是紧张?
还是……羞赧?
鼻尖也泛着红,像是哭过一样。
还是现在的模样好看。
奇怪,烛钰见过许多人,六界之间或美或丑,众生万相,看所有人都难以入眼。
唯独看她时总会越看越顺眼。
哪怕现今的她已经和之前没有相似之处。
这样想着,烛钰忽然想起她从前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思绪不受控制地蔓延。
他又忆起她哭时的模样。
不知道现在这双眼睛,哭起来会不会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