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幺妹刻标语2015/10/04
不知道是什么时节，一座小山坡，远看很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上面爬满了各种树木，在上坡周围全是竹林，竹林下方安放着些许房屋，这些房屋都是由长条状竹块，裹上牛粪土编制而成，或者是由干泥土块堆砌而成，屋顶黑色的瓦片上堆满了枯萎的竹叶。房屋挤满了正方形的三条边，中间腾出大大的一块空地，剩下的一条边，很像是涂上了强力胶水，将村庄闹闹附着在了一条延绵不断的小路上，如果将小路提起，上面会挂满各式各样的村落，肯定会格外的好看。小路的另一边全是田地，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天空中几只大鸟不停地盘旋着，总有些牛背鹭，几只或成群，在水田里来来回回寻觅着什么。田埂上稀稀拉拉的立着些直直的树木，叶子大大的，偶尔掉落一两支枯木，溅起四处水花，吓的牛背鹭们，群起而飞，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风吹来，房屋后面山坡上的绿皮开始鼓动起来，互相摩擦，摇曳出欢快的沙沙声，一阵一阵的。
瘦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床边的一堵泥墙，歪斜歪斜的，摇摇欲塌。母亲负责村里的农畜，早早的就把肥猪们的青草准备好了。和人不一样，在母亲的照料下，村里的猪总是长得胖胖的。
“幺妹起床了没，带上口粮，别迟到了，你们要出发了。”
“老师说要带一个盆。”
“在桃屋里的饭桌下面。”
幺妹吃着红薯，口袋里还装了几个红薯，作为午餐。幺妹带着家里唯一的盆，穿着打满补丁的花衣服，蹦蹦跳跳的，很快就来到了大队小学。这一周，轮到他们上山劳作了。老师在竹竿做的旗杆下，集合好班级学生后，带队出发了。有的人提着盆，有的人拿着镰刀，还有几个大个子抗着锄头，不过也是极其瘦弱，只是头看上去稍微大一些，个子稍微高一些，是留级生。
周围到处都是连绵不尽的山，整个地形就像是一个大脚盆，他们的家就在中间稍微平一些的地方，只是现在要爬上盆的边缘，并在边缘上劳作一个星期。老师早就选好了地方，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些选好的地方上刻字。比幺妹高一级的两个班刻“寨”字和“学”字，同一级的另外一个班刻“农”字，幺妹所在班级刻“业”字，低年级的一个班刻“大”字。高两个级的班，分配的是其他任务，他们需要在平地上收集各种粪便，然后挑到山上去做肥料，去的是另外几座山。
他们很快就爬上了第二座山，老师选的刻字的地方有些陡峭，幺妹好几次都差点摔倒，只是这些孩子对山路，有一种特别的适应，知道可以抓住，即牢固又不伤手的那种灌木穿行。老师划定好界限后，一群小朋友便开始动起手脚来。很多时候，一颗小小的黄杨就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移除，喜欢出风头的小朋友每次遇到这样的难题，都会大声说，让我来，让我来。后来遇到一颗大柏树，是在是太硬朗了，小朋友们在上面割了很多镰刀印，还挖出了很多锄头月牙，可是柏树依然挺立，爱出风头的大力气学生，也是无可奈何。老师吩咐下来，先清除容易的，最后在攻克最难的，就像考前吩咐的一模一样。
到了下午，选定的区域就，只剩下一颗伤痕累累的柏树了。学生们个个虽然都累了一天，却并没有觉得疲劳，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有的男同学不断拿起小石头扔向柏树，同时模仿着炸弹落地的声音，砸中了就雀跃不已，不一会儿柏树就迎来了一堆乱石雨，看着柏树身上皮开肉绽，小朋友们甚是开心。
借刀的同学汗流浃背的回来了，但是一来一回一上一下的山路并没有让他疲惫，他眼里充满了希望，仿佛还在放光。老师是一个中年女性，并不高，中等胖瘦，皮肤略黄，头发喜欢编成长长的辫子，发尾几乎触到了屁股。幺妹听说原本她并不是老师，是邻村里老王的媳妇，听说她上过几年书能识字，大家就让她当老师了。只见老师挥舞着弯刀，刀面与柏树之间保持约45°的样子。似乎柏树不再那么硬朗了，一刀下去就听到了柏树的惨叫，然后留下深深一刀口子，再几刀，柏树的身子，便开始一块一块的四面飞溅了，没一会儿柏树就倒下了。这会儿，学生们感到老师似乎不再是老师了，倒是很像一个人，这个人便是自己家里的母亲。柏树倒下后，小朋友们很快就围过去了，一阵欢呼过后，有的用脚踩柏树，有的不断对着柏树吐口水，还有的开始骂柏树……老师急忙阻止了这一切，并开始分配新的任务。接着，同学们将老师砍下的树枝移到了区域外。收班后，远远望去，五块空地像伤疤一样，深深地烙在了五座青山上。
第二天，同学们便开始用盆子将山脚下的石灰，运送到空地区域，路上不时会有摔倒的情况，孩子们非常坚强，摔倒后立即爬起来，将散落的石灰收集到盆子里，继续运送，最后整个经过的路上都有些发白了。上午运送完石灰后，老师叫大家把空地里的石头搬开，露出泥土，然后再抛开一层泥土，撒上石灰，然后再将泥土盖回去。老师说，这样可以有效阻止杂草树木再次生长。铺完后，发现石灰不够，这时，大家似乎没有再那么激动了，个个都累得不行，不想再去搬运石灰。最后老师改主意说，那明天上山时大家每人再运一盆上来吧，听到老师这么说，小朋友们又开始欢呼起来。
第三天，学生们积极性降低了不少，老师就开始用命令了。老师命令学生们先用石灰画出大大的一个业字，然后叫大家搬来以前清理出来的石头，一个一个整整齐齐的，沿着石灰路线堆放起来，然后再派学生，用锄头将石头往泥土里使劲敲打，当然有的小朋友总是直接用脚踩，当然效果不是很明显。铺完石头后，老师再命令学生在石头上撒石灰，这次石灰撒的很多，石头都快看不见了，缝隙里也全是石灰。等做完这些，第三天也接近尾声了。
三天就完工了，方圆几里，远远望去，能够清楚的看到大大的一条标语——“农业学大寨”。幺妹看着这些标语，虽然很是疲惫与饥饿，但是心中很满足，充满了快乐，感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而幸福，当然幺妹当时可能还不知道充实和幸福是什么意思。
第三天回家后，母亲一眼就察觉到幺妹没有带盆子回家。于是母亲领着幺妹赶回去寻找盆子，在漆黑的夜色里，群山显得极其恐怖，幺妹的内心更是恐怖，心中充满了担忧，一路上都在抹眼泪。还好后来盆子在一个偏白色的空地里找到了，里面满是石灰，白白的与背景混在一起不好分辨，不过这对经验丰富的母亲来说，分辨这些并不是难事。盆子是家里唯一的一个盆子，洗脚洗脸都靠它，这次的粗心，母亲虽然没有打骂幺妹，幺妹心里还是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接下来，幺妹的记忆很模糊，似乎下过雨，然后又去运送石灰维护了一下标语，似乎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