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欢的神色始终平静。
这段时间，苏青柠受够了冷眼，她不人不鬼，旁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厌恶和排斥，可唯独在她最恨的苏以欢身上，这两种情绪，她都看不到。
她紧紧的咬着牙关，眼泪克制不住的汹涌落下，愤恨的瞪着苏以欢，“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要笑尽管笑，装什么呢？”
苏以欢不置一词，眉眼之间也没有半点波澜。
苏青柠强忍着的情绪一下就失控了，“凭什么？她怎么能够这么对我？我是她亲生女儿。”
她在里面担心受怕，换来的却是白雨薇毫不犹豫的舍弃。
苏以欢站了起来，神色淡淡，十年牢狱，容貌被毁，众叛亲离，苏青柠付出的代价和之前犯下的错事，足以一笔勾销。
对苏青柠，她谈不上原谅，她很清楚，今天这一面，有很大的可能，是她和苏青柠这辈子最后的交集。
“等等！”
苏以欢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了苏青柠的声音。
“莫清莲之前跟我反复确认过一件事情，就是十年前的中秋，你和我是不是一直呆在广家，没有离开过。”
她脚步顿住了，十年前的中秋，她正好在水城。
她转过身，朝着苏青柠看了过去。
苏青柠扯着嘴角笑，脸上的疤痕蠕动着，更是狰狞可怖。
“你说巧不巧？十年前的那个中秋，顾墨琛被人绑架了，听说是差点就连命都丢了。”
脑子像是轰的炸开一样，之前的所有的怀疑在此刻都清晰起来。
苏以欢指尖微颤，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顾墨琛一开始对她，确实是认错了人。
她收回了目光，转身快步离开。
苏青柠嘴角勾着，她不好过，凭什么让其他人好过。
狱警走到了她面前，“苏以欢给你送了衣服等物资，你等会收拾好，记得去领。”
苏青柠愣住，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连亲生父母都对她不管不顾，偏偏是苏以欢给她送了最需要的东西。
眼泪落下，这一刻，她终于生出悔意，可也已经太迟了。
……
外面艳阳高照，可是走在烈日下，苏以欢却觉得冷意浸入了骨髓，她拉开车门上去，握着方向盘，力道狠狠地收紧。
她的眼睛，克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顾墨琛对她的那些好，从来都不是出于喜欢，而是把她当成了救命恩人。
他现在知道这件事情，那么是不是，他的那些好，很快就要属于别的女人了。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的手微微颤抖，勉强保持住平静，将电话接了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是苏博文的主治医生。
“苏小姐，苏先生想要见你。”
“抱歉，不方便。”
主治医生的语气微微发沉，“苏小姐，脑出血的病人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虽然之前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可但凡病人的情绪波动的厉害，脑部再一次出血，可能连抢救的时间都没有。”
苏以欢呼吸一窒，脊背蔓延开一股冷意。
“苏小姐，你现在是还有机会见他一面，可是错过了这一次，我不敢保证你下次想要再见他的时候，还能不能有机会。”
苏以欢嘴唇抿得发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自己说：“……好，我过去。”
电话挂断，她下意识的找到顾墨琛的微信头像，点开输入框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之前从顾墨琛偷来的那些好，都基于救命恩人的身份，那么她现在哪来的脸，继续去找顾墨琛？
隔了一会儿，她将手机屏幕按掉，踩下油门，发动了车子。
……
半个小时后，苏以欢推开了病房的门。
苏博文的情况才刚刚稳定下来，人已经清醒了，看着苏以欢进来的时候，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
“苏先生，你必须要把情绪给稳定下来。”主治医生严厉说道。
苏博文答应了一声，直勾勾的盯着苏以欢看，“我想跟她单独聊几句，麻烦你先离开一下。”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一直在喘气，好像是很费劲。
苏以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过是两天而已，他就瘦了一大圈，颧骨突出，眼窝凹陷，脸上的皱纹，也显现了出来。
一下子，就老了十岁。
主治医生走了出去，苏以欢平静的问道：“不是人生大喜，怎么把自己搞进医院里来了？”
苏博文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苏以欢挑了挑眉，但也不是太意外，长达十年，苏博文都没有在外面搞出遗留问题，这一次，本来就有一些突兀。
她轻笑一声，“苏先生眼看着就要美梦成真，可却突然一脚踩空，也难怪会进医院，这种感觉，确实是不太好受。”
苏博文的脸色发青，苏以欢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继续刺激他。
“以欢，十年前你生日那天，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些特别的话？”苏博文盯着她的眼睛。
苏以欢皱了一下眉头，“你指的是什么？”
“你妈妈，那个时候是不是怀孕了？”
她愣了一下，“你不知道？”
这个反应，无疑是肯定。
苏博文的脸色发白，像是被刺激狠了，口中不断的喃喃：“她怀孕了，原来白雨薇没有骗我，她真的怀孕了。”
苏以欢抿了一下嘴角，心中也有了一个清晰的推测。
苏博文做梦都想要一个儿子，可是黄粱梦碎，才恍然意识到他杀掉了唯一的儿子。
这才是他被刺激到脑出血的真正原因。
这一刻，苏以欢唯独觉得无比可笑。
“你不知道妈妈怀孕，这就是你毫不犹豫给她下杀手的原因吗？”
苏博文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色厉内荏地提高了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现在这样，都是你的报应！”苏以欢十分平静。
苏博文的内眼角收缩了一下，“苏以欢，我知道了，是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广夏月根本就没有怀孕。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他的脸色涨红，苏以欢迎着他阴冷的目光，走到了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