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见沈婉柔这般模样,胧月郡主也震惊了一瞬。
她对这个沈家庶女虽然不喜,甚至厌恶到了极致。
但她也还记得,她去国公府送吉日,第一次看见沈婉柔时,小姑娘生得雪肤玉肌,唇红齿白,一双秋水剪眸尤其灵动,充满了生机感。
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就成了这幅模样。
饶是胧月郡主,此时也不免有些唏嘘。
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
庆幸沈婉柔是个不受宠的庶女,今日不必回门。
嫡庶有别,当日沈婉柔这个庶女能和沈雪见这个嫡女同日出嫁,已是破了大例。
所以昨天,她就主动派齐妈妈去公国府,提出将沈婉柔回门的日子往后押,好和沈雪见回门的日子错开。
她这么做,一是为了讨好国公府那边,给足沈雪见身为嫡女的脸面。
再一个就是,沈婉柔要是回门,她儿子少不得要陪同。
可沈婉柔毕竟才刚刚小产过,身子骨没有恢复过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走出去难免被人指指点点。
沈婉柔被指点,她儿子也会跟着遭受池鱼之殃。
她可不想儿子被人笑话。
权衡之下,她选择了将沈婉柔回门的日子往后延。
现在看来,她昨天的那个决定,可真是太正确了。
否则的话,就沈婉柔这副鬼模样走出去,让人看见,到时候被人戳脊梁骨的就该是她了。
世人会说她这个婆婆如何如何的恶毒,新媳妇过门不过三日功夫,就被折磨得没有了人样。
就是国公府那边,碍于面子,怕是也要找她要个说法。
幸亏她有先见之明。
胧月郡主暗自庆幸,再看看老老实实跟在跟前的人,她眼中顿时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
弄成这幅鬼模样,看着就晦气。
“都病成这样了,不好好在屋里面养着,还出来到处招摇做什么?我看你这是存心要给我招黑。”
开口就是倒打一耙。
沈婉柔袖子下的手指陡然攥紧,眼底浮上一抹戾气。
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硬生生又将那股戾气压制住了。
初来乍到,身子骨又虚弱成这幅鬼样子,她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都是儿媳不好,请郡主息怒。”
“并非儿媳有意要到处招摇,只是方才,儿媳听齐妈妈说郡主身体不适,儿媳挂念郡主,这才央求齐妈妈带儿媳过来。”
“还望郡主成全儿媳的一片孝心,允许儿媳在跟前伺疾。”
不但任由胧月郡主倒打一耙,甚至还将胧月郡主的刻意磋磨,说成了是她担心胧月郡主的身体,自己主动要求过来伺疾的。
她身为晚辈,一心孝顺公婆,旁人谁能说三道四?
一番话说得巧妙而又滴水不漏。
这下胧月郡主是真震惊了,她掀起眼皮,终于舍得用正眼去看沈婉柔。
脸还是那张脸。
哪怕现在脸上写满了虚弱,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那种美感叫什么来着……对,叫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尤其是那双眼睛……
胧月郡主蹙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婉柔的眼睛,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她印象中的沈婉柔,眼睛生得极为灵动,现在这双眼睛也是灵动的,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时不时的透出一股狡诈之感,令人不喜。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小贱人什么时候讨喜过?
想到这,胧月郡主压下了心头的那股狐疑,她冷哼一声,说道:“难为你有这片孝心,既然这样,本郡主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齐妈妈。”
“老奴在。”
正在帮她按揉肩膀的齐妈妈应声上前。
“你年事已大,不宜过于操劳,这里不用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胧月郡主说完,眼眸瞥向沈婉柔。
之前一直都是齐妈妈在给她摁揉肩膀,如今齐妈妈奉命下去休息,这捏肩捶背的活计,自然也就落在了沈婉柔的头上。
沈婉柔病成那样,光是站着都摇摇晃晃,哪做得了这种体力活?
没几下,沈婉柔就觉得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似的喘不上起来。
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办法!
沈婉柔脑中思绪飞转,视线落在桌案上的账册上面,她眼眸一转,一个主意掠上心头。
“郡主可是在为如何筹集资金而发愁?”
“是啊……多嘴,这事是你该问的吗?”
一个低贱的庶女而已,也配过问她的事情?
胧月郡主板起脸,厉声呵斥。
话语和眼神中全是厌恶和不屑,还有警告。
警告沈婉柔找好定位,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婉柔面部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她就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狠戾,满诚惶诚恐地跪下请罪。
“郡主息怒,是儿媳逾越了,儿媳只是看郡主愁眉不展,有心想要为郡主分忧一二。”
“为我分忧一二?就凭你?哼。”
胧月郡主冷笑,眼中透出浓浓的讥讽。
“你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自己生存尚且艰难,你拿什么替本郡主分忧?”
沈婉柔袖子下的手再次攥紧,原本寡白的脸上也涌上几分浓浓的绯色来。
她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然后似是痛下决心一般,她顶着胧月郡主满眼的不屑和讥讽,一字一顿地,缓声说道:
“儿媳自知愚钝,所以就一直秉承笨鸟先飞,勤能补拙的信念,一直博览群书,提升自己,这些年来,儿媳多少有些小收获。”
“今日见郡主愁眉不展,儿媳实在心中不敢,所以才斗胆献丑,愿为郡主献上一门敛财之道。”
“此道,不敢说一定能保证让郡主日进斗金,但收益也绝对不会比典当行的收益差。”
“最主要的说,此道若经营好了,对夫君将来的前程,将大有助益。”
胧月郡主原本不甚在意。
然而听到沈婉柔最后一句话,她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挣钱的门道多得是,然而既能挣钱,又能对她儿子前程有助益的门道却不多。
“你且说说看看。”
心中虽然急不可待,然而胧月郡主还是端足架子,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沈婉柔的心中却是暗喜。
她想活着离开凌王府,离开谢临川不太可能,况且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活着走出凌王府,又能走到哪里去?
皇权至上,等级森严,她又是这样一个身份……坦白说,哪怕凌王府现在敞开大门放她走,她也不敢走出去。
她现在的处境太艰难了,不能脱离凌王府这棵大树的庇护。
而她若想留在凌王府,就得让胧月郡主和谢临川看到她的价值。
现在,胧月郡主终于肯给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了,她一定要抓住,抓牢。
身体的虚弱让沈婉柔难受至极,她狠狠咬了下舌尖,让疼意驱散大脑的眩晕感,然后强撑着将自己的门道说与胧月郡主听。
饶是胧月郡主对她再不喜,再厌恶,此时听了她献上来的计策,又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你这门道,倒的确是个好门道。如此,那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负责,如需要的费用和人手,你只管来本郡主这里要。”
看一眼沈婉柔那张死人似的白脸,胧月郡主蹙眉道:
“行啦,你且回去将身体养好,本郡主这里,自有人伺候。”
没想到沈家这个庶女,还是有点用处的。
胧月郡主挥手让沈婉柔下去休息,见她走路摇摇晃晃,又索性让人用软椅抬她回去。
之后更是让人送过去一堆滋补品。
前后态度的转变,让沈婉柔一整夜都紧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地了些许。
但她也没敢当真就躺在床上养着,下午时分,她恢复了些许力气,立马就开出了一张清单交到齐妈妈那边。
“齐妈妈,清单上面列的这些,都是急需之物,有劳齐妈妈尽快置办齐整。”
齐妈妈早得了胧月郡主的授意,因此,对于沈婉柔指派她做事,她心中虽有不满,却也不敢不照做,应了声“是”,便下去照单做事。
另一边,国公府,一场热热闹闹的回门宴席吃完后,沈雪见立马就换了一身装束。
她换的是男装,长腿细腰,面色白净,手里再摇上一把折扇,俨然就是一个文弱书生。
春竹跟她一样,也是一身男子装扮。
至于谢遇……
沈雪见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带谢遇过去。
春意楼那种地方,世子爷还是不要踏足的好。
她让春竹弄了些核桃过来。
“阿遇,我要去春意楼见一个人,但是那种地方太乱了,不适合你去,所以,你就在家里面帮我剥核桃好吗?”
谢遇抬眼看她,眼眸全是委屈:说好的要一辈子都在一起呢,你竟然丢下我不管,骗子。
清楚地读懂他眼神的沈雪见:“……”
她险些心一软就要带上谢遇一块去了。
然而看看小兔子一样的世子爷,沈雪见到底还是不想将他带入春意楼那种狼窝。
她承诺道:“阿遇,那种地方不太好,我真不能带你去……要不这样吧,我向你保证,在你将桌子上这些核桃博剥完之前,我肯定能赶回来。”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谢遇就开始动手捏核桃,等她话音落地,桌子上的核桃已经全碎了。
谢遇:“剥完了。带我去。”
沈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