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从人群中揪出来,谢临川还有些懵。
直到沈星浅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临川这才回过神。
“胡说!什么少年和主子,本公子何曾见过什么两个戴着斗笠的少年,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简直一派胡言!”
他好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了,声音又尖又利的嚷嚷着,使劲去掰沈星浅揪住他衣襟的手。
可沈星浅的手指就好像长在了他衣襟上面似的,任凭他怎么使劲,就是掰不开。
最后就听“滋啦”一声响, 那片衣襟硬是被撕了下来。
谢临川顿时大怒,咬牙朝沈星浅吼道道:“你找死!”
挥拳就往沈星浅的脑门上面砸过去。
瞧那狠厉劲儿,俨然就是副要一拳砸碎沈星浅脑袋的架势。
沈雪见心中冷笑了声,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她一把拉开吓傻掉的沈星浅,然后抬脚踹过去一张桌子挡住了谢临川的拳头。
伴随着碗筷碟子碎一地的哗啦啦声响,谢临川那一拳头没能砸在沈星浅的脑袋上面,而是结结实实砸在了桌面上。
木质坚硬,足有三寸厚的梨花木桌面,瞬间被砸出一个对穿的大窟窿。
木屑四溅。
四周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沈雪见瞅了眼那碗口大的窟窿,冷笑着望向谢临川:
“有话好好什么,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打人不说,还下这样的狠手……怎么,你这是心虚了,想要一拳把人打死,然后来个死无对证吗?”
“你!”谢临川张张嘴,想反驳。
然而被他一拳砸出一个大窟窿的桌子就在面前摆着。
那个大窟窿,就好像独眼一样瞪着他,不怀好意,无声讥讽,仿佛在说:你都狗急跳墙成这个样子,还敢说你不是心虚?
任何反驳在这样的破坏力面前,都可笑的站不住脚。
可他也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说啊。
不说岂不是默认了沈雪见的话?
……虽然他的确有这样的念头,刚才也确实想趁乱了结掉沈星浅那个穷鬼,永绝后患。
奈何沈雪见突然跳了出来,不但坏了他的好事,现在还想逼他承认,他就是幕后那个指使沈星浅行刺起齐老爷子的凶手!
这个罪名要是真落到他头上,齐家人不会放过他,那些从齐家书院走出去的学子们不会放过他……就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要知道,齐家书院世代百年教书育人,不知道为朝廷培养出了多少栋梁之材!
齐家子弟看似不涉足仕途官场,可是十个文臣武将中,起码能有五个是从齐家书院走出去的!
他当初不也正是因为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拿齐老爷子铤而走险的吗?
只要他为齐老爷子舍身一次,朝中起码就能有三分之一的文臣武将对他感激不尽,毕竟他救了他们的恩师。
反之,如果他先是买凶杀齐老爷子,然后再假意舍身相救的真相暴露出来,那他将永无翻身之日!
……好一个沈雪见!好一个恶毒的贱人,一开口就要治他于死地!
谢临川又惊又惧,想要辩解,一时半刻却又不知该从何辩解。
他气得呼哧喘粗气,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沈雪见,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
殊不知,他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刚刚好印证了一句话:心思被戳穿后的气急败坏。
众人原本对沈雪见的话还持有保留态度。
可这会儿见了谢临川的反应后,又都不由得狐疑起来。
“心虚成这样,该不会真是他干的吧?”
“我看像。”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那谁知道呢。”
诸如此类的声音开始响起。
一开始还只是一两个人说,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嗡嗡声一片,对着谢临川指指点点。
谢临川本来就心慌不已,组织不起来措辞,此时耳朵中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质疑的声音,他更加的慌乱,一张嘴成了装饰品,开开合合半天,最后愣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好在胧月郡主及时赶过来了。
方才事情发生时,胧月郡主忽然内急,就出去了一趟。
结果一回来,就看见儿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四周还都是说她儿子如何如何的声音,她七七八八地听下来,大概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登时就急了,冲过来质问沈雪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空口白牙牙的,张嘴就污蔑我儿买凶杀人,我倒是要问问你,既然我儿要买凶杀人,那他刚才为何还要冒着性命危险,拼死挡在齐大家面前!”
这话一出,四周嘈杂的窃窃私语声一下子静止住了。
四周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雪见更是蹙眉不语。
胧月郡主只以为自己问到了点之上,顿时得意不已。
再看看沈雪见闭着嘴巴一副答不上来的样子,她更是立马追击道:“凌王世子妃一张嘴不是很能说吗?开口就颠倒是非污蔑好人,现在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
沈雪见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落在胧月郡主的耳朵里,赫然就是理屈词穷的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
晚了!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此事就不能善了,明天我就进宫告御状,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定要治你一个污蔑嘴,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自以为有理,胧月郡主气焰嚣张的三尺高,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沈雪见嫌弃地偏头躲开,心说想告御状,哪里需要进宫那么麻烦,皇上他老人家就在你面前坐着呢,直接告就是了。
沈雪见就偷偷看了眼隆安帝。
当然,她这偷偷的动作其实一点儿都不偷偷,毕竟是要做给胧月本郡主看的嘛。
胧月郡主果然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顶着凌王面皮的隆安帝脸上,胧月郡主的火焰里面瞬间就带上了愤怒。
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她这个做娘的拼死护着儿子。
可凌王这个当爹的,却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污蔑,一句维护的话都没有!
都说虎毒不食子,世上怎么会有凌王这么狠心的爹!
胧月郡主又悲又怒,嘴巴里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话,开口就是一番冷嘲热讽,其效果等同于指着隆安帝的鼻子骂。
隆安帝气得鼻子都歪了。
第二次了!
他今天这是第二次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好一个粗鄙不堪蛮横无理的妇人!
可怜他那王弟,这一二十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想想自己以前劝凌王要大度要忍让的话,隆安帝就又是心疼又自责。
心疼自家王弟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
自责自家王弟的这份委曲求全 ,全都是拜他这个当哥哥的所赐!
如果他当初早点同意二人和离,他那个可怜的王弟,也不会被眼前这个恶毒妇人折磨的形销骨瘦,都心灰意冷到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了!
这恶妇不是说他偏心吗?
行啊,那他今天就偏心偏心她那个不成器的窝囊废儿子!
隆安帝坐直身体,对沈雪见道:“买凶行刺齐大家是犯天下之大不韪的死罪,你切不可胡言乱语。”
继第一波冷嘲热讽后,胧月郡主又想好了一肚子挤兑隆安帝的话,正准备甩过去呢,结果没想到,隆安帝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胧月郡主到了嘴边的话噎住,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地瞪圆眼睛望着隆安帝。
凌王这个狼心狗肺心眼偏到膈肢窝里面去的东西, 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小儿子了吗??
就是谢临川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这个爹,竟然也有帮着他说话的一天??
也对,他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不但连着经,还留着相同的血呢!
想到这,谢临川的胆气忽然一下子就回来了,他从胧月郡主的身后钻出来,一脸得意地望着沈雪见:“凌王世子妃真是好狠毒的心啊,上下嘴皮子随便一碰,就要将一顶泼天大罪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胧月郡主一听,赶忙也跟在后面嚷嚷,让沈雪见拿出一个说法来,或者的话他们就要进宫告御状去。
母子俩都是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隆安帝懒得理这母子二人,尤其是谢临川,愚蠢,太愚蠢了,皇家血脉中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存在!
他看也没看这母子二人一眼,板正着一张假脸,一脸凝重地对沈雪见道:“话是你说的,解释也该由你来给,你且说说看,为什么你会觉得他是那个买凶杀人的幕后凶手。”
隆安帝抬手指了指谢临川。
沈雪见求之不得。
她之所以没有立马给出解释,就是因为隆安帝才是今天的主审官,她不好事事都抢在隆安帝的前面出头。
如今隆安帝发话了,那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沈雪见就故意做出迟疑状,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确切的证据……”
“没证据?没证据你也敢血口喷人?!”谢临川几乎要笑了,沈雪见才开了个头,他就忍不住开口相讥。
沈雪见斜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啊?怎么,你就这么心急的想要被千夫所指吗?”
“你!”谢临川语噎,手指头想要直接点到沈雪见的鼻子上面去,结果谢遇和隆安帝齐齐朝他投来目光。
尤其是谢遇。
眼神冷冽的像刀子。
还是直接抵在咽喉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