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美人半恼，吕不韦有心赔罪，次日过了朝食便邀了美人上街一游。
或许碰上哪个摊上的物品能博得美人一笑，倒也不枉它被人造出，来这世上一遭了。
“阿娆，可要尝尝这糖豆糕。”
小摊贩的蒸笼冒着热气，里头的豆糕一块块，码的的方方正正的，看着倒也干净。
摊主见了两人手脚麻利地用干净的荷叶包了两块出来，看了看盖娆，红着脸把荷叶递过去道：“夫人请用。”
盖娆笑了下，最后还是接了过来，“多谢。”
其实她并不想吃，只是这糕点离了炉火，总不好再回去。
吕不韦心情大好，为着摊主那一声夫人，倒也多给了几钱。
脸红到脖子的摊主低着头不敢再看美人姿容，看着递过来的银钱，呐呐道：“不必，这是请夫人吃的。”
吕不韦神色未变，温声道：“多谢小兄弟，小兄弟有这份心就够了，要是让小兄弟为此破费到让我不安了。”
说完不等摊主推拒，把钱财直接放小摊上了。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
盖娆手里捧着荷叶，里头的糕点一口未动，吕不韦见状问道：“不尝尝吗？”
盖娆摇了摇头，直言：“我不喜欢这些。”
“那便给我吧。”吕不韦接过盖娆手里的糕点，担心其一路捧着累着了。
“这是哪儿？”
盖娆在眼前的建筑物前停下脚步，有些好奇地往里看看，眸色熠熠，里头坠着星星点点的懵懂，动人而不自知。
眼前楼阁碧瓦朱檐，雕梁画栋，匾上“飞鸾阁”三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里头笑语晏晏，丝竹管乐，或阳春白雪，或下里巴人，声声入耳。
吕不韦神色淡淡，“这是赵国最大的伶人阁。”
盖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迟疑问道：“这里我不能进吗？”
吕不韦摇头失笑：“倒也不是。”
“这是伶人阁，不是女闾，里头皆是些善歌善舞之人。而这“飞鸾阁”为赵国最大的伶人阁，里头伶人更是个中翘楚。
虽未明文规定女子不得入内，但入这“飞鸾阁”的，要么欣赏歌舞，要么就是看人的。
其间奢靡，所费钱财不小，少则十金，多则千金万金，非有权有财者难承。
莫说寻常女子，就是寻常男子，这飞鸾阁的门槛都踏不进去。而有身份的女子若要看这歌舞，自然是请伶人入府。”
再则，吕不韦没说的是，这飞鸾阁虽不是勾栏之所，可其中的靡靡氛围也不适合清白人家的女儿。
“呵呵，我当是谁堵着这门口不进，原来是你吕不韦。”
身后一声娇笑，盖娆回头去看，有一婀娜女子翩翩而来。
吕不韦敛眉，给盖娆介绍道：“这是飞鸾阁的红姬。”
红姬巧笑嫣然，目光落在转过身的盖娆上，忍不住呆了一呆。
盖娆清软道：“红姬，你真好看。”
她长得极美，笑起来更是让人惊艳，就像是夜空的那轮明月，华光皎皎，明亮动人。语调轻柔，比飞鸾阁里的任何丝竹管乐之声都要悦耳。
这等姿色风采，红姬观这飞鸾阁里没有一位比得上的。
红姬掩嘴一笑：“莫要取笑我，我的姿色怎及得上姑娘。姑娘可是想进去？”
盖娆不语，侧身往吕不韦那里偏了偏。
红姬见状眯眼笑道：“姑娘别听这商人诓你，我们飞鸾阁是雅阁，入内便可赏歌赏舞的。只要不点歌舞，不吃着飞鸾阁内的东西，也费不了什么钱财。”
红姬说着促狭地看了吕不韦一眼，坏笑道：“不过这吕不韦嘛，他是个意外，他得罪了我们这儿的台柱子鸾女姑娘，要入飞鸾阁自然少不得要多破些财的。”
“你怎么会得罪了鸾女姑娘呢，我以为你是个很好的老好人呢。”盖娆听言觉得奇怪，眸色好奇。
不过短短时日的相处，她也看得出来吕不韦为人处世极为圆滑，没想到这样的人会得罪这权贵云集之地的台柱子。
吕不韦笑了笑，有些无奈，对着盖娆那原因却是怎么也不好开口的。
“还能是什么，还不是这贱商拐了我阁中姑娘。”
另一道声音传来，盖娆看去，是一位冰肌玉骨的美人。
只不过这美人目光不善，眸中难掩对吕不韦的厌恶。
“鸾娘。”红姬唤道。
红姬称吕不韦是商人，不见得多尊重，可这鸾女直言贱商，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吕不韦，你倒真是好福气，竟有本事哄的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姑娘在身边。”鸾女说着看了盖饶一眼，微微一怔，眼中有了几分凉惜，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吕不韦更为愤怒了。
“我最看不得你这样的笑容，武人用武，文人挥墨，商人使财，而像你这样利用女人的男人竟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盖娆皱了皱眉，往吕不韦身前站了站，不悦地看着鸾女：“飞鸾阁中的歌舞还不曾领教，倒是先一步见识了鸾女姑娘高傲轻慢。”
颜色好的人，大抵做出什么神态都是动人的。
她眉峰微蹙，面容微冷，多了几分冰美人的风骨。
鸾女嗤笑了一声：“这位姑娘，你这样的颜色定是被家中父兄保护的很好的，不知世间险恶，看不穿别的男子的险恶用心。你这般维护这男子，你可对其了解多少？”
“别的事我一概不知，可此时的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侮辱他而无动于衷。”
吕不韦心中一动，到底是没想过，有一天有个女子会挡在他身前的。
“啊娆，鸾女姑娘嘴皮子向来厉害，我被说上几句也不算得什么，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
士农工商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伶人的地位不见得比商人高，可架不住这鸾女是飞鸾阁最红的舞姬，飞鸾阁又是达官显贵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他一界商人，出行买卖少不得要打点关系，而这权贵往来的飞鸾阁是再好不过的地方。
当初这鸾女看好的想要当成下一代台柱子培养的赵姬跟了他之后，对方对他就不曾有好脸色，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又将赵姬送给公子异人，这飞鸾阁的门他差点都进不得。
鸾女姑娘的厉害他也是深有体会的，每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轻点的刺上几句，重了直接叫了人赶了他出去。
可偏偏对方是个女人，又被对方权贵护着，他被骂不能还口，被赶不能生气。
渐渐的这飞鸾阁他不得不放弃了。
不过此次邯郸之行……
吕不韦看了看鸾女的腰间，心中一时有些犯难。
吕不韦担心盖娆吃亏，对着鸾女温笑道：“鸾女姑娘，阿娆性子天真了些，不妥之处莫要怪罪。”
鸾女睥睨了吕不韦一眼不作态，看着盖娆神色反倒温和了几分，“阿娆姑娘，商人最是无情，你可要担心成为下一个赵姬，被人轻易送了人去。”
吕不韦收了脸上的笑，面上忍不住沉了几分，“鸾女姑娘说笑了，阿娆是我府中贵客，我自当奉为座上宾。”
“呵。”鸾女冷笑一声。
鸾女对着吕不韦向来没什么好脸色，而这吕不韦不得不说心性甚好，对着个冷若冰霜的女子也能圆滑处世，被刺上几句也都能忍下来。
但是鸾女前面几句转送之语到是也真的惹恼了他，如果此时他在和颜悦色的，只怕盖娆会生气。
为了日后，他需要一个态度表明自己的立场，可又不能和鸾女剑拔弩张，这也是为了日后，而这个日后要么是明天要么是后天，还是个等不得的日后。
红姬也是擅会察言观色之人，见状笑着打圆场道：“哟，这是干什么呢，我们进去吧，堵在这门口无端让人看了笑话。”
她又向着还有些半恼的盖娆道：“阿娆姑娘可别生气了，可有什么想看的歌舞，我让人演给你看，也好让你领略一下飞鸾阁的出色。”
“我不看了。”盖娆摇了摇头，眉眼低垂对着吕不韦道：“我们走吧。”
吕不韦心头微动，领略到了盖娆的心意。
“好，我们走吧。”
吕不韦应声带着盖娆便走，连告辞礼都不做了。
盖娆是想看歌舞的，在飞鸾阁门口听着阁内的丝竹声，眼中的好奇就如星辰熠熠生光，让人难以忽略。可现在却能他表态不喜，连飞鸾阁都不入，他又何必要面面俱到，礼礼俱全。
“阿娆姑娘，我对你没有恶意，飞鸾阁的舞天下一绝，非常值得一观，你若来，飞鸾阁随时欢迎。”鸾女扬声道。
大抵是同为女子，同等兴趣，鸾女对她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吕不韦听了，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心头的愁绪散了几分。
鸾女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盖娆，轻声叹了口气：“这肥羊入了狼群，却不懂找安生之所，反到跟着一匹瘦弱的土狗。”
红姬走了过来，笑道：“以这样的姿色，不管到了哪儿都是难以自处的吧。”
鸾女看了看身后的楼阁，目光坚定：“你们安身立命之所不就是嘛。”
红姬：“你又起了收徒的心思了？”
“她的条件万里挑一。”鸾女十分相信自己的目光。
“只是不知今日一见是巧合还是某人的别有用心。”鸾女神色未明地摩梭着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