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翻开第一页，没说话，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迅速浏览着上头的数字。
他不是看不懂，他是太懂了。
财务报表这些年他看得比谁都多，很多时候不用真查，只看哪些数字浮得不自然，就能知道背后是不是有猫腻。
果不其然，第三页开始，他眉头动了一下。
“这两笔付款，有谁签字？”
“是……王枫，还有李副总！”
陈然停了一下。
“李卿卿签了？”
“嗯，是她那天出差回来当天批的。
王枫当时说那是临时补充预算，合同方催得紧！”
“但付款单上时间显示，是在他们出差前两天就申请了！”
高主管额头冒汗了。
“这个……我、我当时也没仔细看，只看流程盖章完整就放了！”
陈然合上那一页。
“这个流程你自己再查一遍，把每个签字人的权限和时间点列出来，一份发我，一份发李总！”
“是！”
他站起来，没再多说一句，提着文件走出审计部。
刚出大楼门口，手机就震了一下。
是李卿卿发的消息。
“爸说让你晚上回来早一点，有点事！”
陈然只回了两个字。
“知道！”
他没问什么事，也不想问。
一路上他没开车，而是绕道去了附近的一家银行。
他在等一个人—恒西转运早前的一位合作承包人，如今已经离职，改行做了私营进出口的小本买卖。
对方是个中年人，叫林政，模样老实，见到陈然还有点慌。
“陈先生，我都离职快一年了，怎么……怎么忽然找我？”
“你还记得你离职前最后一批货是谁安排的吗？”
林政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是，是王枫打电话让我放行的，他说公司急着要交货！”
“你知道他那批货的问题吗？”
林政头垂得更低了。
“我不知道具体货源，但那票单子压了一个多月没.入账，当时我觉得不太对劲，回去说了一嘴，结果第二天我就被调岗了，没多久就被劝退了！”
陈然点点头，从文件袋里抽出一页资料递过去。
“你看下是不是这批货！”
林政瞄了一眼。
“对对对，就是这个日期，我记得清楚，那天我女儿过生日！”
“你愿不愿意写个陈述？”
林政一愣。
“不是立案用，我只是要一个说得通的口径！”陈然顿了顿。
“你可以用别人的名义，我不查！”
林政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我写！”
陈然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和一支笔递给他，随后起身离开。
下午五点回到李家，天色有些暗了。
他刚换了鞋，客厅里就传来李母的声音，带着点急躁。
“陈然，你回来了？正好，坐下。
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个说法！”
李父坐在主位，脸色极沉，一言不发。
李卿卿站在楼梯口，眉头紧锁，一副强压怒火的模样。
王枫站在一旁，神情略显慌张，手心不自觉地摩擦着大腿边缘的裤缝，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飘。
陈然扫了一眼，缓步走到茶几旁坐下，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说吧！”
李母咬牙：“你今天去审计部，是什么意思？公司现在动荡，你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账目交上去？你是想把王枫往死里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