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老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头戴黑帽，鼻梁上还架着一个黑色的墨镜，面无表情地从灵堂正门缓步走了进来。
中山装上的暗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别样的光，别致又贵气。
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自己的葬礼，总归要打扮的正式一些。
哪怕年岁已高，可席老爷子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每走一步，都散发着一股修炼多年，仙风道骨的感觉。
灵堂内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
“鬼啊——！”
原本气氛沉重的灵堂顿时炸开了锅。
胆子小但还有点的，拔腿就往外跑。
胆子最小的那个，尖叫一声，直接倒地。
南思菀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啧。
这群人，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啊。
不然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今天出现的席老爷子真是鬼魂，要是没做亏心事，跑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所以这些害怕的，分明就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害怕席老爷子变成鬼之后知道了生前不知道的事，跑来找他们算账，才会这样。
南思菀暂停看戏，先和席晏之站了起来，然后默不作声地将视线落在席文斌的脸上。
果然，席文斌的表情也跟见了鬼没区别。
但毕竟身份在这，还硬撑着没有跑。
他身边的潘巧曼，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有席文业，在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满眼激动。
“爸？爸！”
他快步走到席老爷子的身边，非常自然地搀扶住老爷子的手臂，还握住了老爷子的一只手。
“爸您感觉怎么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几天您去哪了？”
席老爷子转头看了席文业一眼，只是朝他轻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然后便收回自己的手臂，径直走到席老夫人的身边。
席老夫人整个人都在颤抖。
满脸的不敢置信。
或者说是不知道该如何相信。
席老爷子安抚地拍了拍席老夫人的肩膀。
见席老夫人的颤抖有所缓解，情绪逐渐平稳，才将视线再次落到众人身上。
席老爷子的视线无声地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了席文斌的脸上。
席文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对，赶紧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爸，看到您没事真的太好了！您是不知道，这几天都要把我们担心死了。这几天您究竟去哪了？怎么也没跟家里联系一下？”
可这一连串的关心换来的却只有一声冷笑。
“席文斌，看到我没事，你很失望吧？”
席文斌的瞳孔瞬间放大，连连摇头。
“爸，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是我爸，我当然希望您没事了，怎么会失望？”
席老爷子倒是满眼失望。
敢做，却不敢当。
他怎么会生出这么废物又没有担当的儿子？
“席文斌，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席文斌的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所有的理智都在认或不认之间反复徘徊。
自己亲爹的脾气他很了解，从小教育他们时，最讨厌的就是男人没有担当和责任感。
敢作敢当也是这二者的一部分。
既然老爷子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出现还第一个指责他，估计就是什么都知道了。
席文斌的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还是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要是嘴硬，死不承认，最后还是要被拆穿，根本瞒不住。
他要是承认，也许还能求个情，保下潘巧曼和席晏钰。
“爸，没错，伪造文件的事是我做的。知道您出事后，我担心席晏之会一人吞下集团，逼得其他人无路可走，才会出此下策。我做这些是有些草率，但事发突然，我也是出于为席家的大局考虑才会这么做啊。”
“您要怎么惩罚，我毫无怨言，但有一点，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计划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太太和晏钰无关，您不要迁怒到他们母子身上。”
听完这番话，南思菀忽然觉得有些嘲讽，也有些心寒。
席文斌不是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父亲，只是他不屑于将这份心思放到席晏之的身上而已。
不然同样是儿子。
一个要被他逼着离家，一个却是哪怕他自己离家，都要拼命保下。
那席晏之看到这一幕，心里是否也会有难过？
她悄悄握住了席晏之的手，轻轻捏了捏。
多余的安慰显得苍白，她只需要用行动告诉他，她在。
无论何时，她都在。
席晏之回握住南思菀的小手，紧了紧，无声地给了她回应。
紧接着，席老爷子的回答也落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好。一人做事一人当。集团想在西部开一个分公司，你一个人去吧、”
说好听点是去开分公司。
说不好听的，那就是流放。
葬礼提前终止。
众人纷纷散场。
和席老爷子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参加自己的葬礼一样，他们在来之前，谁也没想到会亲自参加一场因为“诈尸”而被临时终止的葬礼。
南思菀和席晏之回到车里。
看着窗外陆续离开的人群，幽幽叹了口气。
“阿晏，你说是我们太小看这次的幕后黑手了吗？事情闹到最后，也没见到除了席文斌之外的人露出什么马脚。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完，被处置的也不应该只是席文斌一个人。”
席晏之揉了揉她头顶细软的发丝。
“你感觉的没有错，这次的幕后黑手确实狡猾，而这件事也确实没有完全结束。不过你要相信，爷爷选择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
南思菀琢磨了一会，认同地点点头。
也是。
一场葬礼而已，继续下去也没什么。
如果席老爷子真的觉得时候不对，完全可以继续隐藏身份，没必要这么早站出来。
而且要是让幕后黑手觉得这件事已经告了一个段落，他们不再疑心这件事，没准也会在放松警惕的前提下，露出什么马脚呢？
毕竟不管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他们的最终目的也都没有达到，肯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想通。”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