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问题,席文屿的表情忽然有些耐人寻味。
他盯着南思菀看了几秒,给出的回答也有些模棱两可。
“情况还不清楚,至于气到她的人,应该……是你吧。”
这一个被故意拉长的“应该”,让南思菀不由得怔愣一瞬。
谁把席老夫人气得血压飙升,怎么还不确定上了?
这锅多少有点太牵强了吧。
席老夫人血压飙升发病的时候,她都回公馆好一会了,怎么可能是她气的?
总不能是她走了之后,席老夫人越想她说的那些话越生气,然后硬生生把自己的血压给气得飙升了吧?
她要真有这本事,去医院专门给人家治疗低血压好不好?
现在的席文屿呀,应该还没有那么相信她,不然说起话来也不会这么绕弯子。
“小叔叔,那些等着看我笑话,对我心怀不轨的人不说实话也就罢了,但你不在那些人里,怎么还跟我玩上文字游戏了呢?”
南思菀转了转眼睛,直接拆穿席文屿的话中有话。
“其实奶奶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对吧?”
席文屿低笑一声,倒是没反驳。
“何以见得?”
“因为如果是我的亲妈有危险被推进抢救室,我肯定没有这个耐心去和其他人开玩笑的,口头上的也不会有。更不可能和害她躺到里面的人,如此心平气和的交谈。”
见席文屿没反驳,南思菀知道自己说的十有八九是对的,又将自己最大胆的猜测直接说了出来。
“难不成是有人想让宋悠忧能早点嫁给席晏之,才会出此下策,骗着奶奶演戏打配合,再借此机会把我赶走?”
虽然这个说辞听上去有点荒谬,只是假设出来的版本,但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当时的画面了。
毕竟她今天刚去过老宅,还把宋悠忧和席文斌给呛了,这个时候选择找理由发病,刚好可以把锅扣在她的身上。
她要是今天从来没去过老宅,这锅还不好往她身上扣呢。
干得漂亮。
南思菀眨眨眼,正等着席文屿的回答,一道低沉的声音却从她的身旁响起。
“你怎么来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淡漠,没几分好气。
似乎是真的不想在这见到她。
南思菀的小心脏咯噔一下。
席晏之不是还被人围着吗?怎么说过来就过来了?
不过这要是上辈子,听到他用这幅语气和自己说话,她肯定当场炸毛,再不留情面地怼回去。
真以为她愿意来这鬼地方吗?
但现在,她最先想到的却是席晏之的处境和担心。
既然席老夫人被推进去的事有猫腻,她也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席晏之就没有生她气的理由。
那他今晚的一切不不正常行为,就一定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担心。
只不过表达方式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普通,不容易被接受而已。
南思菀转过头,迎上了席晏之复杂的视线。
“我听说奶奶住院了,有些担心,就连忙赶过来了,奶奶现在怎么样?”
席晏之剑眉微蹙,一抹诧异从狭长的眸中一闪而过。
南思菀这是怎么了?
乖巧的根本就不像她。
而且奶奶对她向来不喜,她对奶奶能维持表面客套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会怎么突然这么关心?
席晏之抬了抬眼皮,扫了眼旁边的席文屿。
视线刚落回到南思菀的脸上,轻启薄唇,一道惊呼却在抢救室的门口炸响。
“出来了!老夫人出来了!”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真真假假的关心一声高过一声。
席晏之薄唇几次轻启,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解释。
“你先回家,我处理好了这边的问题就回去。”
南思菀看出了席晏之的欲言又止,也看出了他在这件事上的坚持。
算了,她都逆反了那么多次,就听他一次吧。
南思菀乖巧地点头。
“好,那我……”
“晏之,你快过来,奶奶要见你!”
说一半的话被打断,南思菀也不恼,还冲席晏之递去一记安抚的眼神。
有什么都等回家再说。
可她才刚转身,刚刚那些关心席老夫人的声音顿时化作一声声指责,狠狠地朝她的后背砸来!
“南思菀!你这个罪魁祸首终于出现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妈妈从抢救室出来你就没事了,敢害我妈妈,这件事没完!”
“我们席家容不下你这种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的恶毒女人,赶紧滚出席家!”
“对!滚出席家!”
呵。
南思菀单薄的肩膀微抖,无数怼人的话齐刷刷地涌到嘴边。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杆已经上了膛的加特林,分分钟都想冲着这些愚蠢的人类开火,将他们消灭殆尽。
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却看到了躺在轮床上的席老夫人。
这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是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倒不是席老夫人此时到底表情有多可怕,更不是席家人想赶走她的威压有多吓人,而是在眼下这个局面,她忽然不想闹了。
不管怎么说,不管谁对谁错,席老夫人一把年纪被推进了抢救室是真,现在躺在轮床上也是真。
而且现在想要把她赶出席家的人也包括席老夫人,她要是真站在这里反驳他们,万一席老夫人的确情绪真的激动起来,再被推回到抢救室怎么办?
到时候假的都成真的了。
她才是真的难辞其咎。
更何况平心而论,别管席老夫人对她怎么样,但对席晏之这个亲孙子是真的不错。
单凭这一点,今天晚上这点事,她忍了。
但一旁的席晏之,脸色却更难看了。
南思菀赶紧拽了拽他的衣袖。
等他的视线看过来时,冲着他轻摇了下头。
然后便按照他的想法,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一见南思菀要走,刚才吵着要把南思菀赶出席家的人当场就坐不住了。
可这怒骂声刚涌到嘴边,就被席晏之一个冷眸当场镇住,连半个字都不敢再说。
冷场片刻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了病房。
席晏之走在最后。
病房门一关,他也没往里走,就这么像雕塑一样站在门口。
冷眼注视着病房内的每一个人。
直到病房内的气压一低再低,他才轻启薄唇。
“闹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