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盛传梁王世子复明了。
我的妹妹冒充我当了世子的救命恩人，和他订下婚约。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是一个手段残忍的疯批。
后来妹妹被关在暗室折磨，求我和她换回来。
我平静地看着她，这可是你自找的。
1
世子看得见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药房煎药。
滚烫的砂锅里，冒泡的药水滴溅出来，小兰赶紧将我拉开，我却只是随意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药渍，“没关系的，不疼。”
“小姐，你好歹也对自己上点心吧！”小兰看我的样子很是着急，“原本手上还有着疤痕，这要是再烫伤，我可怎么对夫人交代呀！”
小兰从前是母亲的婢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略长我几岁，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便跟了我，一直到现在，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最爱我的人。
“没事的，小伤口而已。”我拉了拉衣袖，挡住手上的咬痕。
世子复明的消息，我还是从继妹那里听来的，她从前院一直跑到后院，欢快的步伐路过我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捂住口鼻，颇为嫌弃的样子。
“嘁，就这样还当官家小姐呢，浑身药臭味儿。”
随后便奔向主母的房间，“娘~世子回来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圣上最宠爱的侄子——梁王世子回京了。
世子回京，掀起了很大的轰动。
一是因为他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侄子，成为很多达官显贵都想结交的对象，自从外出失踪之后，很多人都在寻找他的踪迹，如今终于回归，自然惹人注目。
二是因为世子那貌若潘安的皮囊，使得他成为许多怀春少女心目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他这一归来，自然引得众多关注。
除此之外，跟着世子回来的，还有一叠寻人启事。
他命人将“寻找救命恩人”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
告示上，是一个没有面貌的姑娘，唯独只有手上的一个咬痕尤其明显。
也难怪，毕竟是失明时候的救命恩人嘛，记不清楚脸也正常。
知道告示上只有这一条信息之后，我将衣袖拉得更加严实，长长松了一口气。
“上次祈福之后，你是不是受伤了？”这还是继妹第一次关心我的伤势。
“无碍。”我藏手的动作还是被她瞧见，右手被她拉起。
“这不是在这吗？一样的疤痕！”她开心地跑出房间门，我顺着她的身影才看见，门口原来站着父亲和继母。
他们笑着看乐嘉跑出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乐嘉，是继妹的名字，改嫁之后，她也改了名字。
乐嘉乐嘉，听起来多好。
难怪我像个局外人。
我心里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没想到在我身上照映得这么快。
2
想要出门去逛街的我，第一次在门口被拦下来。
“对不起，小姐，老爷夫人吩咐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可外出。”
“为何？”我父亲一向对我的事情不多过问，尤其母亲过世之后，我正和门口的护卫僵持不下的时候，继母带着一个郎中刚好进门。
想来也可笑，如今我虽被称作小姐，却连门口的护卫都命令不了。
“如今你处在一个什么境地都不知？跟我过来。”我跟着继母来到后院，她一下便扒开了我的衣袖。
“啊！”我吓得惊叫一声。
手臂上，一道丑陋的疤痕露出，明显是咬痕。
“嘶——”身边的郎中也吸了一口冷气。
还未来得及询问任何，便听见郎中问：“夫人可是要将这道疤痕去除？”
“正是，女娃贪玩不小心弄的，你看有办法吗？”真好，明明是上香那天的意外，却被云淡风轻地掩饰过去。
郎中左右看看伤疤，最终定论：“办法是有，只不过……”
“钱不是问题，大夫。”
“只是这个要每天用药才行，疤痕较深，须得换皮。日日换药用药，否则新皮难以融合。”大夫迟疑道，“小姐这道疤痕用衣物可以遮挡，其实不需如此受罪。”
换皮？光想着就疼。
“不行，必须换！”继母态度坚决。
郎中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我想要张口拒绝的话吞了下去，我在这家中并非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此次并未插话，也不过是想到了晨时听到的对话。
乐嘉和继母在花坛旁的商议。
伤疤，咬痕，寻人启事，换皮，做伤疤。
那对话里透出来的信息量太多，我只要稍加联想，就知道乐嘉此刻打的什么主意，那梁王世子如今在城内大肆寻找的，其实就是跟他一起在寺庙渡过了一段时光的我。
“给我换了皮，可是要再给妹妹做一个一样的疤痕？”在郎中拉过我的手准备挖皮的时候，我将手抽了回来。
继母的白眼立刻就甩到我的身上，听到我的话，目光闪了闪。
“胡说什么！”
我站起身来逼近她，“是因为世子吧？因为世子在找的人，手臂上刚好有一个疤，因为世子失踪的时间，刚好和我差不多。”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流言！”继母气急，一把推开我，但是我却丝毫都不愿意后退。
“想要荣华富贵？泼天权势？”我一边说话，脑子里一边浮现出和世子一起时候的日子，眼前也阵阵发黑，“梁王不是什么好人，你这是在将自己的女儿送入火坑！”
“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晕过去之前，我吼出这句话，脑袋昏昏沉沉。
迷糊之间，好像看见乐嘉在我眼前笑着，晃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好姐姐，如今有疤痕的是我，那瞎了眼的世子再也不会记得你的模样了。”
“以后只有我会陪在他的身边，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救命恩人，只能是我。”
3
醒过来之后，手臂上一阵疼痛。
一低头，手臂上包着纱布，疼痛难忍。
郎中的技术很好，那一块坏死的皮肤，重新获得了痛感，于我来说，仿若是获得了新生。
艰难起身到院内，手上包着纱布的乐嘉坐在亭台，脸上笑意盈盈，仿佛不知疼痛，看到我，甚至破天荒地招呼，“好姐姐，你醒啦？身体不好，就不要总是忤逆府内的意思，昨天你晕过去之后，我可是好一阵担心呢。”
“你会后悔的。”我好心留下忠告。
可乐嘉捂着嘴笑，看小丑一般看着我，“好姐姐，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好姐姐了，以后要尊称我一声世子夫人。”
她还不知道，看着她天真的脸，我心里还真有些不忍心。
夜凉如水，大概是因为又想起了从前，睡着了也不安稳。
梦里小世子的脸总是频繁出现。
其实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这段时间却成为我好长一段时间里的梦魇。
那是十四岁的时候，正值豆蔻，那年城内突发洪灾。
父亲被派遣外出，家里只剩下我和继母、乐嘉，为了给父亲祈福，我们相约去上香。
没料到流民暴起，去寺庙的路上遭遇了山贼，我和府内队伍走散，慌乱逃离。
山路崎岖，经过树林躲藏时，我就在这里，遇到了世子，那时候的他，浑身脏兮兮的，昏倒在树旁，衣衫破烂，额角渗血。
山贼沿着我的脚印一路搜查过来，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刀，是我难以应付的家伙。
我当即决定拖走昏迷的世子藏起来，好不容易，在胆战心惊之中躲过了山贼。
没想到山贼刚刚离开，昏迷的世子便悠悠转醒，并且毫不犹豫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口，下的死力。
“啊啊啊！”我狠狠甩开他，并给了他一巴掌。
那是我和世子的初遇，两人脏兮兮的，“你是谁？我告诉你，你要是害了我，全家都要遭殃！”
小世子开口奶声奶气，我看着他白嫩嫩的样子，确实起了同情之心，又因为心疼他失明，便决定和他同行，也担当起照顾他的任务。
只是若是我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一定会在这时候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暗室里不见天日的时光，总成为闭眼之后第一时间浮现的恐惧。
世子，梁王世子，世人都说他温文尔雅、知书达礼，可是谁知道，在世人背后的那一面，又是怎样的呢？
我最终还是决定走向父亲的书房。
“父亲！万万不可让乐嘉和世子见面，若是伤疤被发现，她……”
“当姐姐的，怎么能如此善妒？”话未说完，他给了我这么一个回答。
“不是的，父亲！梁王他……品行不端，实非良人啊！”母亲过世之后，父亲与我之间早就渐行渐远了。
这次也是一样，正说着话，就发现继母从屏风后整理着衣衫走出。
“大小姐，你就这么见不得自己的妹妹过好日子吗？”她斜着眼睛，写满了鄙夷，“况且经过那件事，你觉得就算是你见到了世子，他会饶了你吗？”
“你处处要阻挡，到底是因为假装好心提醒，还是因为，和世子见面的那个人，不是你？”
继母携着父亲的手，两人站在我面前，刺眼得疼痛，“你还不明白吗？那天夜里……”
寺庙，残破的衣服，被带走时候我浑身伤痕累累。
“够了！”父亲打断了继母更难听的话。
“就这样吧，明天，就准备去梁王府。”他又回头，对着我道，“你就好好在家……养伤吧。”
4
“醒了？”眼前一张俊美的脸在放大，我睁开眼，浑身冷汗。
刚想要闭上眼睛，眼皮上便覆上来一双冰凉的手，“醒了，就好好看着我。”
我动动身体，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绑住，丝毫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我不是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吗？
下巴被紧紧握住，一阵恐惧袭上心头，我对视的那人眼睛里不带丝毫感情，唯有邪恶的贪婪，“世子，请你放了我。”
一句重复了很多遍，却从来没有被兑现的话。
又回到这里了，这个困住我无数次的地方。
四周都是黑暗，地窖里不存在一点光，世子的呼吸扑打在我的耳边，舌尖舔舐过耳垂。
我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好奇吗？这不就是父亲很好奇的，继母很“关心”的，关于我失踪之后过的日子。
我狠狠想要咬住舌头，自尽也好，想要尽快从这一场似梦非梦之中醒来也好。
但动作被对方识破，尖尖的指甲一下伸进我的口腔，“不要不听话啊，我还没有允许你死呢。”
呼吸打在耳畔，却像毒蛇吐信。
“不要……唔……”我拼命摇头，舌头被拽住，疼得眼泪直流，眼前模糊一片。
只知道身边的人，一双手在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解开了薄纱外套，解开里衣，触碰到的肌肤都被侵蚀。
“呜呜....”
“哭什么，和我在一起，不高兴吗？”
躲不开的脸庞贴近，上唇被咬住，发不出的声音咽入喉咙，梗得心脏生疼。
“和我在一起，应该会高兴的，放轻松....”
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个男人一声声自言自语。
阴暗的地窖回音盘旋，悬着的心却从未放下，最终衣衫被褪得干净，轻咬的齿痕从脖颈一路蔓延往下。
“不要……不要……”
我憋不住的眼泪决堤而下，背后抵上冰凉的墙壁，前方俯身世子如蛇一般呼吸。
“不要！”
剧烈的挣扎，我终于再次睁开眼。
直到确认眼前所在真的是自己的房间，我才捂住心口重新躺下。
即便已经回到了“家”，可当时的梦魇却从未离开我。
那个外界看来安安稳稳在寺庙祈福的大小姐，其实被关在全城最阴暗潮湿的地方。
而外界的光鲜善良，也不过是继母害怕影响妹妹的前程。
“青宴，你是姐姐，你的人生已经被毁了，难道还要影响妹妹的未来吗？”
“我们不是不去寻你，我们真的找了很多遍了，从来没有寻到你的下落。”
“这不？你父亲南下回来见到你，不久就将你带回来了吗？”
在寺庙祈福的大小姐，府内人人皆知失了贞洁。
这就是我的人生。
一个被父亲更加厌恶的长女，弃子，废物。
被父亲匆匆带走时浑身伤痕遍布和立马带回来了。
这是我人生里听过最大的谎言。
噩梦里醒来的我平复心情，下定决心给舅舅写信。
在我失踪的日子里，只有舅舅从来没有放弃我。
5
大红的喜字挂上，府内一片庆色。
父亲和继母领着妹妹见到世子的当天，便定下来婚礼的日期。
成箱成箱的聘礼被抬进来。
父亲的脸上溢出来开心。
只有我成日待在自己的院落，不想出门，也不能出门，更害怕出门。
我怕会见到那张脸，那张重新将我拽回灰暗地窖的脸。
如果不是舅舅的回信暂时让我安心，我想我第二天就会连夜逃离府。
“小宴，保护好自己，不要暴露在梁王面前，我会尽快回来。”
我攥紧信纸，发皱地摁在心口，就像是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手臂上的伤已经愈合了，果然和大夫说的一样，换过几次药，疼过十几天之后。
新皮长得完好。
“二小姐等等，小姐正在睡觉呢……”
“这个家到底是谁说了算？我要见谁还要通报吗？”
“二小姐……”
门外一阵喧闹，是乐嘉和小兰的声音，我没来得及起身，乐嘉便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小姐……”小兰的脸上都是愧疚。
我摆摆手，让她下去，我知道，她根本挡不住乐嘉。
“好姐姐，说说你之前和世子相处的细节呗。”
原是来问这个。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冒充身份，却还是害怕被发现？世子并非良人。”
“你再是愤懑不平，现在也晚了，”乐嘉歪着头，像是炫耀，“全京城的人都在羡慕我，只有姐姐你一个劲的反对，即便我们并非一母同胞，但你为何总处处压我一头？难道真是母亲说的那般，见不得我一点好？”
其实乐嘉性子不坏，只是继母的教育总让人唏嘘，这般飞扬跋扈又善妒的性子多半受她母亲的影响，我见劝不动，只能叹口气道：“好，我告诉你，但你必须也答应我一件事。”
“就知道你不会白帮忙，说吧！今天本小姐心情好，只要不是要我把世子哥哥让给你，其他事情都可以！”
世子哥哥？
我在心里轻笑。
希望她在知道所有的真相后还能是这副模样。
“我想要当年我母亲的那一份嫁妆。”
“那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昂贵的东西，”乐嘉明显松了一口气，“晚点我就让库房将你要的东西送过来，那份东西父亲前段时间还在和母亲商量要不要丢掉呢，太久没拿出来，都积灰了，放着占地方。”
“好，如此，就谢谢乐嘉妹妹了。”
我将我和世子在寺庙里相处的一些细节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
只不过，全是修饰之后的，假的。
“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听见我说世子的怪癖是喜欢见到眼前的人哭之后，乐嘉露出了怀疑的目光。
“真的，千真万确，你都要嫁过去了，我还骗你做什么？”
本来也是真的，那间地窖里，每天都有我的哭声。
世子总以此为乐，不是变态是什么？
“最好是！”乐嘉将所有的事情都记在丝绢上，字体秀丽规整，全是关于世子的一切，“要是你害我没有成为世子妃，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未来的世子妃，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