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楚缭会突然出手,包括姜南璧。
所有的人都愣愣看着他们两个人,哪怕是那些算不上人的人,都直勾勾的,眼里脸上全都是意外之色。
楚缭垂着眸子,手里的剑忍不住又在他的腹中转了一圈,于是那些鲜血越加深邃的流了出来,甚至散出来,打在她的上。
姜南璧愣在原地,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你,你……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我们相处得这么愉快,尚且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你却能下得了手。
而且这一幕……
不是一直都是你梦寐以求的吗?为什么还会下得了那个狠手。
楚缭叹了口气,似乎是看得出来他的所想,不过也没有再说着什么。
片刻之后,直到楚缭都觉得时间已经凝滞,她才开口说道:“是我一叶障目罢了。
我本来以为从这里出去,所以再是不愿意也还是要找到那所谓的出口,所以这一天一直都在乐此不疲的寻找着,何况你也在此处,哪怕没有什么乐趣,我也是甘之若殆的。”
她又继续说道:“若是今日的事成了,我怕会一直留在这里?”
她的话虽然用的是疑惑,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疑惑。
也是一早就认定了这个话。
楚缭看着姜南璧虚弱到了至极的面容,内心里却是一片平静,不断的告诉着自己,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
他不是自己的师尊。
“我不明白。”姜南璧眸色一下子变得迷蒙起来,“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切明明都是你梦寐以求的答案。”
楚缭不可置否。
她不否认自从来了这儿之后,一些事哪怕是出乎意料之外,但的确是符合她的心意。
但是——
“我师尊是不会如此做的啊。”
楚缭轻轻的感慨一声,语气里全是无可奈何。
姜南璧:“……”
所以他错就错在,自己一直都自以为是的满足了这人的所有愿望,以至于让她看出了端倪?
的确有些可笑。
楚缭的明仪剑还插在他的身体里,但这人却是仿佛感觉不到痛意一般。
他终于暴露了真面目,咬着牙狰狞到了极致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他说的是真的,语气里也全然都是杀气。
楚缭轻笑一声,眸色有些冷,却是温和至极说道:“你如果能动手,也不会留我到现在了。”
“……”
的确。
要是想夺一个人的性命,是尽早出手,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种浅显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
而眼前,因为楚缭这致命的一击。
姜南璧的身形已经渐渐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楚缭眸子往下一看,只看到他的双腿已经消失了一小截。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这个人也会消失在这里。
罪魁祸首如果死了,那么这里也不复存在。
楚缭如此想着。
但是她的心还在不断的颤抖着——但是这个人与她的师尊几乎是一模一样。
同样的性情,与上一辈子她离开朝华仙山之前的行为举止尤为相似。
她若是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下手,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楚缭看着虽然面容平静,但是心头的涟漪已经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她甚至不再敢多看一眼眼前这个人,怕自己会动容,从而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儿。
姜南璧却是笑了,带着嚣张恶意:“怎么,不敢看我,是心虚了?”
这语气着实不会像是姜南璧说出来的。
楚缭对这个认知无比肯定。
但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说道:“你不是他。我为何要心虚。”
他没有信。
说出来的句子一次比一次恶毒。
“哦,那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是你心怀不轨,所以我才会出现的,不是吗。”
“强词夺理。”
楚缭眸光如冰,握着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分明是你将我带来这里。”
“但是我们来了这里之后,我出现的时机,你所看到的一切场景,还有……这场悖逆人伦的婚礼,不都是你梦寐以求的?”
他的声音里甚至还带着蛊惑。
很诱惑人心,仿佛是下了上好的媚药的勾子。
“要不,你就看一下自己的本心?”他说道,“要不然,我亲自帮你回顾一下?”
楚缭冷眼。
她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谁知道如果自己答应了,到底会出一些什么幺蛾子?
楚缭不愿意再留在这鬼地方,何况这一场所谓的婚礼,本来就是一场阴谋诡计。
她要是答应了,只怕会一辈子都在这里做一个生不如死的傀儡,成为这个恶镇中的一部分。
毕竟连这个桃花源都是不曾存在的。
世间上哪里会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了招,最后那个结果,反而是会让自己如愿以偿。
哪里会有这种天掉下来的馅饼。
桃花源。
和蔼至极的村民。
还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如此的巧合,如果她还猜不出来是故意而为的结果导致的,她也是真的白过了这些年。
所以从在那春水镇开始,楚缭就一直在寻找着出去的法子。
后来发现那里根本就不可能有那所谓的出口之后,楚缭也放弃了,不在那里再花费些许的时间。
直到在那个祭坛上,那颗金色珠子,那棺木,出现得如此巧合。哪怕是姜南璧突然出现在那里,虽然是她出乎于楚缭的意料之外。
但她扪心自问……
内心深处也曾经真的的确想过会出现这种事儿。
这是楚缭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后来她才发现,那问题还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她想要出去不能靠这里的人,只能靠自己……
或者是她的那个引子。
所以后来,也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楚缭看着自己手上鲜红到了极致的鲜血,眉头一皱,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现在,也的确不适合该说些什么——她只要等着这人消失了之后,自己等待着时机,离开这地方就好。
但是那些本来惊恐万分的人,一瞬间却又全都躁动了起来。
似乎明白了楚缭这样做,会让他们万劫不复一般。
没一会儿,就全都吵吵闹闹的扑了上来。
楚缭目光一冷,猛地抽出了明仪剑,剑风横扫,将那些人全都杀了。
她的修为不知何时也已经恢复了。
眼前的姜南璧只是个空架子,没有丝毫的修为在身,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至死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又哪里会是全盛时期的楚缭的对手。
对上她本来就只有一死,何况楚缭本来就是这里的主宰。
而眼前的姜南璧,身形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只怕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消失殆尽。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结果,所以他的面容变得无比的狰狞起来。
“我是你师尊,你放过我可好?”
苦苦哀求。
楚缭转过身来,脸上犹然带着鲜红的血迹,整个人冷漠疏离,又仿佛是魔,周身都是浓烈的杀意:“曾经我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不久前我看到了一个画面,说来也多亏了那一炉香。”楚缭在笑着,“我其实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都不喜欢太玄剑。”
“这把杀戮之剑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楚缭继续说道,眸里难得的带了些许的温和,“所以我怨恨这把剑。”
毕竟她当时,也不愿意将恨放在姜南璧身上,所以只能厌恶那把罪魁祸首的剑了。
这样的想法很不好,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楚缭她真的这样做了。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师尊不用太玄剑了,反而换上了他最初的佩剑玄霜。”
“或许是……只是用得习惯而已。”姜南璧说道。
楚缭摆摆手,一瞬间就反驳了他的话:“我也这样想过,但你……为什么用的又是太玄剑呢?”
“我在来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个久远到一个让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忘怀的场景。这把剑本来的意图,不是用来杀我的,而是用来救人的。”
楚缭也没有说出来,在她死的时候的那片悬崖上。
钟灵韵手中拿着这把剑,却不是奉命来追杀她的,而是用来救人。
怪不得。
原来多年的师徒情分依旧在,只不过自己被有心之人所蒙蔽了一般。
楚缭那一刻回到了朝华仙山的不闻钟里。
不是现在她所住的地方,而是上一辈子那个百年桃木毁于钟灵韵之手、多了一个人的太玄峰。
那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之际,正道上除了多出来她一个大逆不道的叛徒,魔道的那些魔修也在蠢蠢欲动。甚至是各方的魔族也有了大开杀戒的迹象。
而那一日。
沧桑了不少的红衣尊者将自己的本命剑拿了出来,交给自己的小弟子。
冷冷清清说道:“将剑带给你大师姐吧……”
后面的话,止言又欲、欲言又止,终究是有千言万语都没有说出口。
但是红衣尊者那本来就心怀不轨的小弟子掩住了眼里的怨毒之色,恭恭敬敬的应下了:“是,弟子一定好好保护大师姐。”
后来小弟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她那本来就高出自己两个大境界的大师姐逼到了绝地。
但是在她看来,楚缭并不是她的大师姐,她费尽心机,也只是想除掉这个人,又怎会让她还活着这个世间上。
而且,自己的师尊对她的偏爱,让小弟子嫉妒不已。她表面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内心里一早就恨不得将那人除之而后快。
所以她就做出了一件让红衣尊者始料未及的事情。
她用自己的金手指——那个一路上陪着她成长、给了她无穷力量的系统,暂时撰改了太玄剑。
不知用哪种法子,让太玄剑违背了主人的本来意愿,直直的将那把剑桐入了楚缭的身体中。
对钟灵韵来说,那是一个让她很是痛快的事情发生毕竟仇人已经死了,她就是大义灭亲的最大功臣——甚至是这个人也真的不算是什么亲。
但是楚缭对此却耿耿于怀了两辈子。
让她一直都寝食难安,午夜梦回时,都看到那把沾着自己的鲜血的太玄剑。
那是一个让她逃避不了的噩梦。
楚缭心知肚明,却没有能力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