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大军的态度便变本加厉的差，他是头一次见到今天这样的孙清淑。
他在孙清淑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威严。
朱大军愣了一愣，才沉着脸说道，“花了多少钱那都是应该的，我是你儿子，你不给我花，你给谁花？你想留着钱叫我死？你咋那么心黑呢？”
孙清淑年轻的时候，是个可人，身上有着不太属于他们那个小村子的温婉气质。
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她的目光才终于被岁月磨砺的坚韧了起来。但后来因为她常常被愧疚缠绕着，做起了慈善以后，面对的都是那些先天残疾的孩子，她再见朱大军的时候，便还是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孙清淑。
朱大军被屠夫带大，身上尽是屠夫的影子。
孙清淑静静的望着他，缓缓道，“你是遗传性肝癌你知道吗？”
朱大军脸色顿了一瞬，冷笑道，“你少蒙我，肝癌还能遗传？”
孙清淑垂了眸，轻轻笑了笑，她的笑意无奈又悲凉。
“大军，我总以为罪是可以赎的，我以为我去做一百件善事就能抹去我做过的一件坏事，但好像不能。”
朱大军听不懂孙清淑这话，便咒骂道，“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的，你要是不乐意给我花钱治病，叫我死的话，那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我这辈子。”孙清淑轻轻叹了口气，她抬眸望着朱大军，试图从朱大军如今陌生又冷然的脸上找到他小时候的影子。
找到那个乖巧听话的儿子的影子。
但可惜不能了，如今在看朱大军。她只能看到屠夫的影子。
那个毁了她一生，让她半辈子都陷在阴影中的人。
她低了眸，淡淡的接上了方才的话，“只做过一件错的事儿，这件事折磨了我半辈子……那就是你。”
“大军。”孙清淑抬头看着朱大军，缓缓说道，“我前半辈子的噩耗，是嫁给了你爹，后半辈子的愧疚，是我当初离开的时候没能带上你。”
邢彩春瞪着眼睛看着孙清淑，她都嫁给朱大军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听着朱大军骂了多少孙清淑的坏话。
朱大军跟她说，要不是孙清淑当年跑了，他爹没人照顾，他爹的病也不至于坏的那么快，家里也 不至于垮了，他怎么可能过上如今这样落魄的日子。
他有今天，全都怪孙清淑所赐。
邢彩春嫁了朱大军，肯定是随着朱大军过活，朱大军说孙清淑不好，她便也觉得孙清淑不好。
后来朱大军病了，孙清淑跑前跑后的照顾，拿钱给朱大军治病，朱大军觉得理所当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
此时听孙清淑说这些话，朱大军听不懂，邢彩春也听不懂。
朱大军骂道，“你在那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你要不就拿钱给我做手术，要不你就等我死了，做鬼来把你带走。”
“毁了你的，是你爹。”孙清淑语气忽然加重了起来。
朱大军愣了一下，蓦然激动了起来，他抓起病床旁的水杯就朝孙清淑砸了过来，恼怒的骂道，“你真的是个婊子，不愧我爹那么骂你，我爹人都死了，你现在还在说我爹的坏话？！”
孙清淑不躲不避，任由那水杯砸到了她的脸上，她的额头上很快的鼓起了一个包。
孙清淑没什么反应，她苦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凄凉，“也是我……”
赎罪这个词是有些无力的，她犯下的错是没办法弥补的，她做慈善，为那些先天残疾的孩子募捐手术费，看着他们恢复健康。
她在他们身上找朱大军的遗憾。
如今她明白了，罪是赎不了的。
她救了很多孩子，可那些孩子都不是朱大军。
二十六年已经过了，朱大军回不到五岁的时候了，什么都没用了。
她不在说什么，转身走出了病房。
朱大军还在骂骂咧咧的，邢彩春按住了他说道，：“行了你别说了，你没看你妈提着包来的么，她来给你交手术费的呢，你要是把她骂急了，不给你交钱了咋整？”
“她敢！”朱大军眼睛一瞪，“她要是不给钱，我就去告她去，我就不信她能把钱藏住？”
邢彩春安抚了朱大军一下，在走出病房找孙清淑的时候，已经不见孙清淑的人影了。
她刚要回去跟朱大军说的时候，护士过来了。
看了她一眼说道，“可以手术了，准备一下吧。”
邢彩春瞪大了眼说道，“钱交了？”
“交了。”
邢彩春连忙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准备。”
她回去病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朱大军，朱大军冷笑了一声，还是骂道，“我就知道她有钱，就是不拿出来给我手术呢，她就是藏着钱等着我死呢。”
邢彩春顺着点了点头，这几十万的手术费呢，昨天孙清淑还说拿不出来，今天就一下子把钱交了。
这不是有钱不拿出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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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妈早上就和裴鹤鸣商量着去看看沈明晏的事儿，毕竟沈明晏是为了保护阮初才受的伤。
阮初没有开口。
因为她找不到一个合理阻止张妈和裴鹤鸣去探望沈明晏的理由。
张妈和裴鹤鸣商定好了，她拿出了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张妈等了一会，才开口说道，“是沈明晏吗？”
“……啊，昨天太匆忙了，就没去看你，你现在在哪，我们方便去看看你吗？”
电话那边的沈明晏不知道说了什么，张妈拿下手机小声和裴鹤鸣说道，“裴老师，不在京城了。”
裴鹤鸣微微点了点头。
张妈便又拿起手机说道，“好，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等我们回去云都的时候再去看你吧。”
“嗯好再见。”
阮初全程没有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张妈放下手机又和裴鹤鸣说道，“昨天才受伤，怎么今天就着急回去了。”
阮初一直很沉默，张妈看出来了，她给阮初夹了菜又说道，“大小姐多吃点，天冷就容易消耗热量呢。”
阮初点了点头。
她猜不到沈明晏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