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阳光明媚而柔和,洒落在府邸的青石路上。一辆装饰古朴却不失典雅的骡车缓缓停下,郝老夫人在侍从的搀扶下,仪态端庄地缓缓下了骡车。那骡车的木质车身纹理细腻,车帘随风轻摆,仿佛在诉说着一路的风尘。
徐老夫人早已在府邸门口翘首以盼,见到郝老夫人的身影,脸上顿时洋溢起喜气洋洋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迎了上去,口中亲切地说道:“这些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风采依旧啊。”
郝老夫人身旁,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优雅地向前一步,恭敬地俯身请安:“给徐老夫人请安。”
徐老夫人目光温和地落在男子身上,笑意更浓:“这就是郝博吧,几年不见,都已经出落成这般俊朗的模样,长得这么高了。”
郝老夫人姓翟,出身名门。其家族在东临一带颇具威望,她的儿子郝文任职东临巡抚,将一方治理得井井有条。而郝家更是人才辈出,郝振身为朝中最得力的大将军,武艺高强,谋略过人,年年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只可惜,朝堂之上局势复杂,因慕容氏的暗中打压,他不得不离开京城,前往北境掌管北境军,守护着国家的边疆。
站在郝老夫人身边的男子正是翟府的嫡孙郝博,年仅十六岁。他身姿伟岸,身高八尺有余,一袭月白色长袍随风飘动,背影更是玉树临风,仿佛从画中走来的翩翩公子。哪怕是与旁人相比,就连徐巍铭这般气质不凡的人,在他面前也不禁在气势上稍逊一筹。
“给郝老夫人请安。”众人整齐地俯身行礼。
郝老夫人连忙抬手示意:“都快起,都快起,别这么拘礼。”
慕容玥莲步轻移,走到郝老夫人身旁,轻声问道:“郝老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累了吧。我已经提前让人给您收拾好了厢房,布置得温馨舒适。还特意吩咐厨子做了些东临的特色美食,老夫人您一路赶来,正好尝尝家乡的味道。”
郝老夫人眼中满是赞赏,微笑着说道:“在来京的路上,就听不少人提起阿玥贤良淑德。听说你常常与其他夫人一起设粥棚施粥,救济那些贫苦百姓,真是难得的善心。”
慕容玥微微欠身,谦虚地笑道:“老夫人过奖了,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一旁的马云烟听到慕容玥被如此夸赞,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服气。她微微撇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小声地“切”了一下,那细微的声音虽轻,但在这相对安静的氛围中,还是被有心人捕捉到了。
徐润见状,连忙上前一步,热情地说道:“老夫人快请进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就等您入内歇息呢。”
众人便一同往府内走去,你与徐玉敏走在队伍的后方。只见徐玉敏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郝博,眼神中隐隐透露出一丝好奇与倾慕。
用过丰盛的膳食后,按照惯例,便是众人给郝老夫人展示才艺、进献珍品的环节。
而此时,郝博独自一人漫步在后花园中。春日的后花园,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微风轻轻拂过,送来阵阵花香。忽然,一曲悠扬的古筝声如潺潺流水般传入他的耳中。那熟悉的旋律,让他瞬间便知晓是她。
郝博顺着曲声,缓缓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座精致的凉亭前。只见徐玉敏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衫,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她静静地坐在古筝前,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动地跳跃,弹奏着那首经典的《梅花三弄》。那婉转悠扬的琴音,仿佛带着梅花的高洁与坚韧,在这春日的花园中飘荡开来。
郝博就那样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痴痴地听着那悠扬的琴音,目光紧紧地落在徐玉敏身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位温婉动人的女子。
红蕊在一旁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向徐玉敏示意。徐玉敏如梦初醒,缓缓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停下了手中正在弹奏的古筝。她起身,莲步轻移,微微欠身,带着一抹羞涩请安道:“郝哥哥。”
郝博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是不是我打扰到了妹妹的兴致?”
徐玉敏脸颊泛红,含羞带怯地说道:“没有,郝博哥哥不嫌我弹奏得不好就好。”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少女的娇俏与羞涩。
郝博嘴角上扬,眼中满是欣赏:“怎会,玉敏妹妹弹奏得十分绝妙,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你我几年未见,你还是这般尽善尽美。”
“郝哥哥过奖了。”徐玉敏低垂着头,双手不自觉地捏着衣角,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
二人就这样站在凉亭中,回忆着往昔的点点滴滴,谈论着这些年的经历,气氛温馨而融洽。
就在这时,一名工人匆匆赶来,恭敬地禀报:“五小姐,给老夫人的图送来了。”
徐玉敏微微转头看向郝博,眼中带着一丝期待:“那郝哥哥一同去吧,这幅图是我六弟献给郝老夫人的。”
郝博微微点头,与徐玉敏一同朝着大堂走去。
不一会儿,两名宫人小心翼翼地搬来一块被红布严严实实地遮住的牌匾,放置在大堂中央。郝老夫人原本就满是笑意的脸上,此刻更是多了几分好奇,眼睛瞪大,笑嘻嘻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徐玉敏微微欠身,拿出端庄淑女的口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回老夫人,这是我六弟特意为您缝制的火佛图。”
话音刚落,巍烈恰好从外头大步走入大堂。郝老夫人眼中满是急切,眼睛盯着巍烈,催促道:“快揭开给我看看。”
巍烈面色冷峻,一言不发地走到画前,“唰”的一声抽出佩剑,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剑刃直接将字画劈成两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郝博满脸诧异,连忙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巍烈神色凝重,面容冷峻,以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口吻说道:“回郝老夫人的话,今日这副画,恐怕实在不能给您了。”言罢,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到徐玉敏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若一尊冰冷的雕像。
徐玉敏见状,心中不禁一阵慌乱,但多年养成的处世习惯让她强装镇定。她很快调整神态,脸上又绽放出往日那看似温和的笑容,缓缓起身,语气轻柔温婉地问道:“六弟,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然而,巍烈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一记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徐玉敏的脸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瞬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呆若木鸡,整个场面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那清脆的巴掌声还在空气中回荡。
徐老夫人反应迅速,立刻起身,伸出手臂阻拦,大声喊道:“烈!你这是做什么!”
与此同时,徐润也怒喝一声:“放肆!成何体统!”周围的人都被巍烈这大胆且激烈的行为吓得不知所措,一道道目光纷纷投向这边,满是震惊与疑惑。
徐玉敏被打得趔趄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捂住被扇得通红的右脸,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委屈与不解,带着哭腔问道:“六弟,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巍烈双眼圆睁,目光中透着无尽的愤怒,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徐玉敏的衣领,将她扯到面前,恶狠狠地吼道:“徐玉敏,你给我听好了!若今日这画给了郝老夫人,还有那本我亲手抄写的《慈佛经》也一并送出去,那我绝对饶不了你,我定会杀了你!”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决绝与狠厉,仿佛这不仅仅是一句威胁,而是坚定不移的誓言。
就在这时,慕容玥优雅地起身,声音清冷而威严,呵止巍烈:“巍烈,你到底在干什么?家中有贵客在座,你这般胡作非为,惊扰了郝老夫人,成何体统!”
马云烟见状,立刻接过话茬,脸上带着几分看似关切实则暗藏玄机的神情,说道:“大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啊。阿烈方才不是都说了因为那什么《慈佛经》才动手打她嘛,想必玉敏定是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大夫人,虽说玉敏是您的养女,可您也不能因为这份情谊就话里带话地袒护她呀。”
徐玉敏听了马云烟这番话,顺势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用力挣脱了巍烈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到屋子正中间,“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奶奶、爹、大娘,女儿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让六弟这般当着贵客的面打了我一巴掌。二娘还这般说我,我平日里自问对六弟是最好的,为了给六弟出主意给郝老夫人献礼,我费尽心思,可如今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她边说边抽泣着,那可怜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巍烈一眼便看穿了徐玉敏心底的那点算计,他面色阴沉地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冰冷如霜,冷冷开口问道:“徐玉敏,你前两日给我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慈佛经》,而是竺蘭国的《罗刹经》,你还敢狡辩?”
徐玉敏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委屈与无辜,大声为自己申辩道:“什么《罗刹经》?六弟,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这一定是你自己抄错了经书,现在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罢了!”
“《罗刹经》是什么?”郝老夫人一脸疑惑,不禁开口问道。
巍烈恭敬地转过身,对着郝老夫人微微欠身,神色凝重地回道:“回郝老夫人,《罗刹经》乃是被竺蘭国明令禁止的一本经书。此经中暗藏着诸多邪祟之物,传言经书中有诅咒,会引发血灾。凡是懂得竺蘭语的人,一旦阅读过此经,定会心智大乱,发疯发狂,甚至会做出杀人的举动。更为可怕的是,有些人受其影响,还会做出食人这般令人毛骨悚然之事!”巍烈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众人听闻后,皆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一片哗然。
巍烈说完,又将目光狠狠转向徐玉敏,言辞犀利地质问道:“徐玉敏,你给我的那本经书,一开始的确是《慈佛经》的前几页。可后面的内容,全都是《罗刹经》!你心里清楚得很,徐府上下根本没人懂得竺蘭语。郝老夫人向来喜爱经文,一旦这本经书到了郝老夫人手中,被带回府上让人翻译解读,那将会造成怎样不堪设想的后果,你不会不清楚吧?!”
徐玉敏此刻内心早已乱成一团麻,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强撑着站起身,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几乎布满了整个脸庞。即便如此,她依旧咬牙不认账:“不,我给你的就是《慈佛经》!你若不信,可以叫爹派人去拿,一看便知!”
巍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这一笑犹如寒冬里的冷风,让徐玉敏不禁打了个寒颤。巍烈冷冷说道:“我早就料到你会叫人掉包经书,所以提前就安排好了人手守在那里。为了保证此事公平公正,帮我看守的人正是王叔。难道说,你还想污蔑我买通王叔不成?”
听到这话,徐玉敏彻底慌了神,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因为就在巍烈进来的那一刻,她便买通了一个丫鬟去替换经书。而如今,那个丫鬟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不用想,肯定是已经被抓了。
就在这时,王叔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还带着那名被抓的丫鬟。丫鬟被带到众人面前,直接被扔在了地上。丫鬟抬起头,看着徐玉敏,满脸愧疚地哭喊道:“五小姐,对不住了。”说罢,她又泪流满面地朝着徐润的方向连连磕头,哭哭啼啼地说道:“老爷,我说,是五小姐给了我好多银两,让我去换掉那本什么经书。其余的事情,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撒谎!”徐玉敏怒目圆睁,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丫鬟,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与不甘。
“够了!”徐润猛地一声呵止,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时,徐老夫人一脸惊惶,满心忧虑地看向徐玉敏,颤声问道:“阿敏,你……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啊?”
徐玉敏却仍不死心,还在拼命为自己辩解,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我没有做!说不定这个丫鬟是六弟买通了,故意来陷害我的!你们可不能仅凭她的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
巍烈冷冷一笑,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徐玉敏,缓缓说道:“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其实从你给我经书味极为淡雅,即便过去了一月有余下淡淡的香气。”
说着,巍烈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丫鬟身旁,语气冰冷地吩咐道:“拿出碧珠给你的钱袋。”丫鬟被吓得浑身哆嗦,哆哆嗦嗦地从衣兜里掏出钱袋。
巍烈接过钱袋,递给王叔。王叔凑近一闻,立刻禀报道:“老爷,这钱袋上面确实有一股独日已久,本打算扔掉,恰好碰说想要,我就给了她算说实话吗?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我成为郝府和翟氏的罪人。郝将军和翟太守为人刚正,若是发现此事,必定会上书朝廷。到那时,爹为了保全徐家,只能将我交出去。而我,也会被安上一个加害郝老夫人和手抄禁经的罪名。还有这幅佛画,上面画的哪里是什么佛,分明就是阿鼻地狱!”
此刻的徐玉敏,已然百口莫辩,只能无力地摇着头。她偷偷看向郝少公子,只见少公子的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与深深的失望。徐玉敏心里明白,自己在少公子面前苦心经营的伪装,已经被巍烈彻底扒得一丝不剩。恐怕从今往后,少公子再也不会与她相见了。
巍烈静静地望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内心的每一丝想法。他微微皱眉,语气严肃且沉重地说道:“徐玉敏,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恨意如此之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但你想过没有,倘若这经书和佛画真的到了郝老夫人手中,害死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郝、翟两家与徐府势不两立,甚至可能会被弹劾抄家。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安稳地做你的徐府五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