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像防贼一样防着欢欢,不让她去见苏云兮,并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送她走,但人算不如天算,太阳刚偏过头顶,有琴横江就急匆匆过来请了他走,说有事商议。
欢欢等得就是这一刻,沈星辰前脚刚踏出房门,她就整整衣装,唤出小红后脚出门,不同的是沈星辰往南,她向北。
小红领她走的路和上一次的不同,穿过了一道开在僻静处的门才进了院子,迎面一株牡丹几丛兰草一方假山,是个精致后院。
绕过牡丹丛,欢欢乐了,那坐在辛夷相偎的窗前的不正是云兮?
欢欢起了玩心,猫着腰,借着草花地形掩藏身形,蹑手蹑脚地挪到辛夷树下。
雕花木窗内,云兮正低着头,认真的做着什么。欢欢趴着窗框子,半露头悄悄瞄了一眼,却见她正展了一方桃花宣,拿着细毫小笔,细细地描着花样:花朵如结彩球而垂,枝缠叶绕;所画的正是紫藤。
欢欢想蹦出来吓她一吓,但唯恐惊了她画歪了花样,想了想,轻手轻脚摘下一枚牡丹叶子,托在手心里头冲它吹了口气。
叶子晃悠悠飞起,如乘了风一摇三晃的飞过花丛、飞过辛夷树干、无声无息的地飞进窗子,落在了云兮笔前。
云兮一顿,停笔掂起叶片,仿佛心有灵犀,一双妙目望向窗外:“欢欢!”
欢欢由窗下站起身,笑嘻嘻的望着她,探头往窗里看:“云兮,这是画给我的吗?”
云兮赶紧展袖掩住,假意娇嗔道:“还没画好,不准你看!”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欢欢踮起脚尖,大半个身子探进窗子里,笑着去拉云兮的衣袖。
云兮身一转,挪开衣袖时也把画收了起来,在欢欢眼前慢条斯理的卷起来:“你自己看到的不算,”说着用手中画卷轻轻在欢欢探进的额头上敲了一记,“我给你看的才算!”
欢欢捂住额头,“云兮,你也欺负我!”
这本是一句调笑的话,怎料云兮一听竟然变了脸色,芙蓉娇颜笼上一层轻愁,一双软若无骨的柔夷轻轻握住欢欢扣在窗框上的手,欲言又止:“欢欢……”
“云兮……”欢欢不解云兮双眸中的哀伤缘何而来,眨了眨眼睛,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说吧。”
云兮怔了怔,剪水秋瞳中似有柔肠百结,看得欢欢心头发闷。
“云兮,我是不是说错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兮摇了摇头,头上步摇轻响,垂眸半晌,看向欢欢轻声问道:“你家师兄是不是欺负你了?”
欢欢原本眼巴巴看着云兮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听她问自己赶紧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否认:“没有,师兄待我很好的!”
仿佛早已知道欢欢会维护沈星辰,云兮眸色一暗,握着欢欢的手一紧:“他……真当对你很好?”
欢欢用力点头保证沈星辰的品性,心中暗自怀疑云兮是不是知晓了师兄拦着自己不让来见她的事,所以才会有这种奇怪的发问。她哪里知道镇魔地守塔枯燥,仙门百家弟子闲得发慌,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传得满天飞,云兮住在女修舍内,自然听了一耳朵的不堪。
“欢欢,”云兮执起欢欢的手,一双含着烟岚的眸子看着她,颤声而问“你和我说实话,你和沈星辰是否已有了夫妻之实?”
欢欢眨了眨眼,一脸笑意,她看的话本里多的是“才子佳人”,但仅限于“花前月下”,再深入的就不是她能够涉猎的了,所以这“夫妻之实”于她而言太过深奥。
既然不懂,唯有微笑。
而这笑,在云兮眼里则是另一番鲜血淋漓、痛彻如骨的光景!
“欢欢,”云兮稳了稳纷乱的心绪,拉起欢欢的手捂在胸前,“你愿不愿随我走?”
欢欢再度眨了眨眼,云兮这话说得蹊跷,美人心意不能拂,但无亲无故怎好跟着去,不忍说实话,小心翼翼捡了早上泡温泉时沈星辰的说辞。
“我、我走不成……”
这句话听在心又玲珑的云兮耳中自然又是不同,女修谈笑间对于同居一室的灵山师兄妹之间隐秘的那些推测,仿佛由此话得到了无情的验证。
“欢欢,真是苦了你了!”云兮心痛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又强忍住,一双眼含愁带哀盯着欢欢,似乎要将她的样貌烙到心里头。
只恨、只恨遇你太晚!
欢欢不解的笑着,但云兮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有个人,也对她露出同样的眼神。是谁呢?她看着突然悲伤起来的云兮努力想要记起那个人,却徒劳无功。
这一沉默,两人瞬间就没了话,执手相顾无言,一个窗外一个窗内站了许久;一个颦眉凝涕一个挤眉弄眼,心事无从说起,自也各不相同。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会来送我吗?”云头遮去日头,在牡丹丛上落下一大片阴影,有轻风起,卷走山石顶上飘零的落叶,云兮满是期翼的望着欢欢幽声问道。
大概师兄不会让她来送,不过,“我会努力过来的!”欢欢大声保证。
大不了和师兄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