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玉胜寒一开始打得是指鹿为马的主意,但他见着沈漓时是胸有成竹的,没有丝毫犹豫的叫了他的名字。这份笃定怕不仅仅是由沈离留在水精中的影像而来。
沈离去玉家时已经成年,而沈漓现在才十六,面容远不及那时的沈离成熟。而且那夜沈漓半身泥污,衣衫脏得分不清门派,腰间没挂琉璃佩,头上也没戴灵山发冠,玉胜寒却能在一众弟子中精确的找他出来。就算是玉胜寒有备而来,这些细节也足以令沈星辰起疑。
“请问真人,为何要给他取名为‘沈漓’?”玉胜寒媚眼抬起,不答反问。
沈星辰一怔,浓密羽睫毛轻眨,遮蔽如星美目,又在瞬间云去月现华光隐动,心头也随即通透。他心思机敏玉胜寒又没刻意隐瞒,心念一转便已明白其中原委,只是这个由头太过牵强附会,私下猜测则无伤大雅,若是正大光明拿到台面上摊开来求证未免有捕风捉影之嫌。
“真人,”玉胜寒举杯向沈星辰一敬,道:“这世上如真人这般谦谦君子凤毛麟角,而那小人则遍地走,他们擅长的那些鸡鸣狗盗的手段自然污不了真人法眼,但在真人看来无关紧要之事,落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有机可乘。”
沈星辰轻笑一声:“当初为他取这个名字是贪图方便,没想到成里授人以柄。”
“沈漓”这个名字其实是后来才改的,开始用的是“离”字,后来准备当成女孩来养,才加了水上去。
“君子之心又怎能防得住蝇狗之恶!”玉胜寒不屑道,徐徐饮口清茶,又道:“我们来时在钱唐夜宿,半夜有人敲窗密报与我,说灵山派沈漓既为沈离转世,我问他这消息从何处得知,他却惶恐不安闭口不言,只求得了银两离开,但又以性命保证所说为真。”
玉胜寒说到这,又帮沈星辰续了茶,才又往下说:“后来,我派人摸过此人底细,他早年跟着一老道学修道,后来吃不了山中清苦,学了些皮毛就半途而废了,平日混迹市井,以帮人算命做法事糊口。”
对于这种连仙门都不算摸到的江湖混子的话,玉胜寒当然不信,当即用碎银子打发了他。哪知到了镇魔地真就看见个容貌酷似沈离、还对着自家珍珠网流口水的弟子。
回想起那时的情形,玉胜寒差点忍俊不禁笑出来,赶紧轻咳一声掩饰,并向沈星辰送去一个带着歉意的眼神,解释道:“先祖留下的手书中记载沈离喜爱珍珠,正是来到东海寻采御龙珠,才与我家先祖结缘。”
沈离竟然喜欢珍珠?这事沈星辰一点都不知道,但现在不是走神细思的时候,只能压下心中疑惑继续倾听。
“但是,我真正断定沈漓就是我玉家仰慕之人,是在真人您亲口承认之后!”玉胜寒笑眯眯的说,真心实意的向沈星辰道了个谢。
“那个报信之人后来怎么样了?”沈星辰问,顺水推舟扯开话题。
“失踪了。”玉胜寒笑答,看见沈星辰的眼神后赶紧加上一句,“我并没有杀他。”
“换我我会动手。”沈星辰喝了口茶。
玉胜寒其实也挺后悔:“当时我太困,没多细想,第一次来中原,总有些水土不服。”
说完他状似无辜的看了沈星辰一眼,沈星辰淡定回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不过,这人一失踪我就知道了,这是有人想要我为他们免费办事啊。”玉胜寒笑道,边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侧头去看院中海棠,眼角余光偷偷锁定坐得腰杆笔直的沈星辰,见他没在注意自己,赶紧偷偷挪一下屁股松动筋骨,坐太久他腰酸背痛。没想到他才动了一下就引来了沈星辰的注意。
“玉公子身体不适?”他责无旁贷的关心了一句。
“没有。”玉胜寒强撑起笑靥如花,心里实在是纳闷:怎么这些中原弟子像木头桩子,能一动不动的坐这么久,是专门修炼过的吗?而且沈星辰明明看着是在发呆,怎么反应这么快?
殊不知,他在心中叫苦,沈星辰也一样。只是两人同为仙门公子都得端着姿态,故只得继续挺直了腰板坐得不动如松,心里叫着苦面上还得谈笑风生,好一个风流潇洒。
“那些人既然知道沈离与你家的渊源,又藏而不露面,用意值得商榷。”沈星辰道,表面上依然出尘若谪仙,其实也早就腰酸屁股疼,他最近养病、沈漓养伤,两人凑了一对,没事就歪在床上,已经很久没这么一本正经的在硬凳上坐这么长的时间过了。
玉胜寒点头:“我家先祖与沈离前辈的这一段情,并不如他与其他佳人的那样广为人知。”
因为这段情发生在蓬莱而非仙门集中的中原。况且连沈离拿了九如珠回去都只对师门说是信物,而非其它;以至九如珠在灵山两百多年,灵山众人都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
要不是这次沈星辰想用它来搪塞柳三,这颗玉家眼巴巴盼着的九如珠还得锁在灵山库房里落灰,只有沈漓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想到去寻它出来玩上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