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一闪,沈星辰斜插进沈漓身后,一招雁荡回头帮他挡下鲛人掏心一爪,又一个旋踢将鲛人踢出三丈开外,重重撞在石壁。
沈漓正想向沈星辰道谢,没想到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看那眼神,仿佛他做了什么绝情忘意的事。沈漓被瞪得莫名其妙,心里委屈但又不敢说。
鲛人被沈星辰踢到墙上之后竟然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看来皮糙肉厚的程度一点都不输给某人。
沈漓看她又高高的立起了上半身准备再次扑上来,心中发毛,赶紧向沈星辰求助:“师兄,你有没有带收妖索一类的,我们把她捆起来!”
“没带。”沈星辰答得干脆。
“那我们用拘地符把她困住?”沈漓不抱希望的问道。不是他多疑,师兄现在摆明了对他敌意很大,虽然他觉得冤枉,不知道师兄这敌意从何而来,但有一点他能肯定,此种情形下,师兄肯定是要同他唱反调的。
果然——
“要去你去!”沈星辰冷冷地抛下一句。
沈漓心中叫苦,一边是鲛人口中念念有词、就要扑过来来个黑虎掏心;一边是自家师兄突然不开心,这要他先顾哪边好啊?
正头大,突然觉得衣领一紧,竟然被沈星辰揪住了后领子。还没反应过来,沈星辰又是一推,把他提溜到前头与鲛人眼对眼。
沈漓暗自叫苦,师兄这是怒到了极点要把他喂人鱼啊!刚才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惹师兄这么生气啊?不管怎么说,先认错再说,但没等他“我错了”熟练的溜出嘴巴,沈星辰先开口了——
“他在这,你家公子在这!”说完,附在沈漓耳边轻声道:“快说话。”
“要、要我说什么?”沈漓手舞足蹈的,这不怪他,他脑内空空实在没办法反应。
“说你叫沈离。”
听到这个名字,沈漓脑子一懵,想起来了。灵山派有两个沈离,同音不同字,他比年纪轻轻就名震天下,但也因此英年早逝的师公名字里多了水。他们这趟来寻御龙珠靠得就是师公画下的地图,那么这里就是师公藏御龙珠的地方?这个鲛人喊的“公子”就是师公?原来这鲛人是师公养着的护珠神兽啊!
沈漓瞬间便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师兄不是要将他喂鲛人,而是要他装成师公骗人鱼啊!
当即一脸慈祥的张开双手,冲鲛人喊道:“鱼儿,是我啊,我是你公子啊,我回来了!”就等着鲛人喜极而泣,投怀送抱了,他也可以趁机感受一下鲛人皮肤的手感,是硬如铁石呢还是如人一般的柔软。
但是——
“出去、出去、滚出去!是公子的,谁都不能拿走,出去!”鲛人咆哮着冲上来,对沈漓和沈星辰的话充耳不闻,高高举手双臂就冲两人当头砸下。
“师兄,这招没用啊!”
沈漓急忙举剑去挡,衣领又是一紧,继而双脚悬空,一转;他被沈星辰硬生生抛了开去。等他在洞壁上借力稳住身形,沈星辰已经和鲛人斗了三招。鲛人打斗靠的是蛮力、利爪以及兽类的捕猎直觉,不仅毫无章法而且难以预测,而沈星辰因为她和沈离有渊源的缘故不想下杀手,也不想伤她过重,只想耗尽她力气再将之生擒,因而打得颇为不称手。
“再喊!”沈星辰下腰避过鲛人的爪扫,又往后一跃,躲过鲛人鱼尾的拍打,沉声对沈漓道。
沈漓眼睁睁看着鲛人一尾巴没拍到沈星辰,反而拍碎了潭边一块大石,不由为他捏了把冷汗,赶紧扯开喉咙:“鱼儿,我是沈离,我命令你住手!”
这一次,鲛人对他的呼喊起了反应,她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沈漓。沈漓心里大喜,以为这出李代桃僵之戏终于获得成功,不由暗念一句“多谢师公!”但下一秒,鲛人突然举起一块大石冲他咂来。
什么情况!沈漓赶紧手一松滑下洞壁,又疾步后退躲过滚下的巨石,沈星辰见鲛人改攻沈漓,一剑刺去逼迫她回头。
大石卷着被它击下的碎石一路滚下水潭,溅起的水珠湿了沈漓半幅下摆,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如果这个鲛人真是沈离派遣在此守珠的,那她必定会听沈离的命令。据师兄所言他和师公在相貌上有八九分相像,这鲛人见到他却没有任何臣服的姿态,反而对他大打出手。就算他喊出沈离的名字她也毫无反应,依然将他当成盗珠贼痛打。
沈漓看向鲛人,视线落在她全黑的眼珠上,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推测。就算鲛人眼睛看不见,不知他长相与师公相似,但总能听到他的话,除非……除非她已经不记得沈离!
她为一人守珠,却已经不记得那人是谁。
沈漓通体生寒,转头向沈星辰急声喊了一句:“师兄!”
喊完之后不知为何,他眼里开始有泪涌出。
“我知道!”沈星辰的声音极为低沉。
沈离当年自东海归去后没多久便是魔修作乱,他与鲛人定下誓言,却没能履行。鲛人在此地枯等两百年,守沈离归来,等的却是一个不归人!
两百年间,潮汐几许、星霜染鬓,鲛人虽然容颜未老,魂魄却已经开始游向归墟,只是一丝执念将她缚在此地,只为等那人到来,再见一见他。
而现在沈离已至,她却已不识沈离。
“师兄,别、别伤她!”沈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沈星辰刚才要瞪他,他肯定已经推断出鲛人有异,令自己呼唤鲛人也是试图想要唤回她的神智。
“别吵!”沈星辰焦躁的呛声道,以无措格挡鲛人刺过来的十指,从刚才开始,他就已经只守不攻,唯恐伤到鲛人。
鲛人和人一样聚群而居,而这鲛人为了和沈漓定下的誓言,离群索居两百多年,忍受无穷无尽的孤独。沈离与她订下的誓言并不是束缚,洞里也没任何禁锢她的法术,如果这鲛人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但这只鲛人忠贞至极,虽然沈离一去不返,她却没有离开,而是守着誓言一直等在洞内,护着那人再也不会来取的御龙珠。只是两百年的漫长时光,生命虽然未至尽头,岁月已经将她煎熬成狂。
“我想帮她!”那边沈漓突然爆出声嘶力竭的呐喊,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
沈星辰知道沈漓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最心软不过,不由更为焦躁,心慌意乱中,甚至不管不顾的埋怨起当年做下这事的沈离来。如果当初沈离能和他留下一言半句,他肯定会代他来赴鲛人之约,让她不必空等两百多年,以至疯狂。